“我不相信你们敢开枪,”邵乐不甘心地说,“你开枪,后面的同伴也会死。”
“你可以试试。”又是前面左边那个人,看来他是头儿。
邵乐不想试。
一命换一命太亏了,多少条别人的命也没自己的命贵重。
一辆面包车滑到了小巷对面的街道边,拉开车门。
“跟我们去谈谈吧,船长想见你。”对方发出邀请。
邵乐不想去,“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想杀了我。”
“你可以选择现在就死,”对面的白人和右边的同伴一点一点朝后退。
后面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不听安排,现在就死。
邵乐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前走去。
活着就有机会。
当前面的两个白人退到车前的时候,向两边一闪。
后面的两个人也终于开始了移动。
始终是三米以外,AKS没带在身上,不可能带着那种东西满大街跑。
倒是有把匕首,杀自己倒是够用了。
邵乐有点儿后悔,这个时候要是有一颗“棒球”那样的东西,最起码不会这么被动。
“只是谈谈,如果你合作,就不会有人受伤,”刚才说话的白人又说了一句。
邵乐最终还是上了车,这显然也让车下的四个人松了一口气。
“叭——”
面包车司机摁了一下喇叭,开动起来。
邵乐仍然无法乱动,两支枪就顶在他的肚子上,现在他连喘气儿都得小心点儿。
真他马的!
邵乐真后悔改主意,看来随机应变不总是会带来惊喜,这回就是惊吓。
只是谈谈?
信你才有鬼!
可是邵乐无能为力。
“你们说的船长是——”邵乐不想就这么沉默下去,他要创造机会。
“去了你就知道。”又是那个白人,四个人有两枝枪顶在肚子上,还有另外两支就在邵乐脸前面不到一米左右的距离晃来晃去。
车出城了。
径直朝着东南边驶去。
这回邵乐看到他想看到的渔港了。
码头上停着不少的渔船,在一艘再平凡不过的渔船前,站着一个叼着烟斗的海员,他的大沿帽让邵乐觉得有点儿眼熟。
四个人在邵乐下车以后,再次拉开了距离,在三米之外站定。
那是一个安全的距离,即有利于自己反应,也不利于邵乐攻击到他们。
邵乐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海员,他大概就是所谓的船长了。
黑色的大沿帽,烟斗里没有烟丝,也没有火星,他好像只是喜欢叼着。
黑色的船员制服,算不上干净,再配上胡子拉茬的样子,跟海盗船的船长倒是挺配的。
“你杀了马克!”船长开口,金色的眼睛像是猎隼一样盯着邵乐,“你要负责。”
哦——
邵乐一下子想起来,那天晚上,与马克激战的时候,潜水艇上,探照灯旁,好像是有一个戴大沿帽的人。
离得实在太远了,他看不清。
“不是我的错,”邵乐很认真地说,“是因为他想杀我,所以我才杀他。”
船长并不打算听他解释,反而自顾自踏上一块木板,走上渔船。
邵乐看了周围一眼,只好跟着上船。
直到船开动,脚下不再是稳定的大地时,邵乐才从挫败中恢复过来。
虽然邵乐一直在用正向激励法鼓励自己,让自己相信现在的成功是因为他没有犯错误,因为够专业。
但是潜移默化的,一种轻敌思想还是影响了他。
邵乐在自省。
一个人有了轻敌的思想不是好事,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思想。
承认失败总是比较痛苦的,更痛苦的是还得自我反省。
重新建立起信心也很重要。
会好的,我一定可以,失败一次不要紧,我一定可以再扳回来。
邵乐在心里不断加速提醒自己,用短期内的大量重复这句话来催眠自己,尽快让自己从失败的阴影中摆脱出来。
似乎感觉到被夹在中间的邵乐气息越来越平稳,前后两个人都提高了警惕,刚刚垂下的枪再次抬起来。
船长并没有让他进船舱,而是直接靠在前甲板的船舷上,虽然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可是邵乐看到了一丝嘲笑,得意的嘲笑。
邵乐很配合,他在一直找寻可以脱逃的机会。
不过现状是对方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四个人始终没有离开邵乐的边上,距离虽然缩短了,可是枪口不离他的身上,目光没有一点儿游移。
“呜……”
汽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邵乐的耳朵嗡地一下,他试图动一下,可是马上,周围四个人的手指就搭在扳机上。
在晃动的船上,这可不是一个安全的动作。
邵乐只好又站在原地,尽量不要乱动。
船长严肃的脸突然柔和起来。
“肖恩,”他居然叫出了邵乐的英文名字,“认识你的人都说你像条海鳝一样,滑溜溜的,不只难抓,一不小心还会被咬一口。”
邵乐也笑,“马的,这谁说的?告诉我,有空儿我一定找他好好谈谈。”
“你找不到他了,”船长用左手把烟头从嘴里拿出来,“他叫奥廖尔,几年前就被一颗子弹击中,不过他死的还算安详。”
邵乐收起笑容,看着他,“是你干的吗?”
船上的空气紧张起来。
船长的笑容未改,“不会,”他摇头,“肖恩,不可能是我,杀他干什么?我不属于战斧,只是跟他有几次合作,关系还算不错,不过是闲聊的时候说起过你罢了。”
“那倒是有可能,”邵乐看着他的眼睛,少有的客气,“奥廖尔从不乱说自己朋友的是非,既然他愿意跟你说起我,那想必关系不错,告诉我,他还有家人吗?”
“你想照顾他们?”船长歪着头,带着笑意看着他,“肖恩,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现在就杀了你?”
邵乐还真的做出了思考的样子,然后——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会杀了我,”他说,“不过你请我上船来不会真的只是想抱怨一下我搅了你的生意吧?”
“那不是我的生意,”船长回过头,手支着船舷,拍拍右边的船帮,“过来,我的确不想杀你,因为死的不是我的人,马克干的活儿也跟我无关。”
邵乐从他的身上没有感觉到杀气,这也是他敢这么说话的关系。
听到船长的话,他更笃定这一点了。
来到船长的边上,邵乐学着他,用手拄在船帮上。
大海开始展现它特别的魅力,岸边越来越远。
只有在海上,你才会发现人的渺小。
邵乐觉得自己有必要也弄一艘船,不是为了炫耀,是偶尔驾船出海,行驶在无人的水上,四周除了海水,就只有偶尔飞过的海鸟,那样会让他有点儿浮躁的心境缓和一些,不至于再犯今天这样的错误。
那两个人在碰到邵乐的时候,他就该警惕的。
没有人可以未经邵乐许可碰到他的身体,任何身体的接触邵乐都会进行预判,哪怕是在人行道上。
可是直到那个有酒气的高个儿撞到他,邵乐才反应过来。
还有那两个人在前面进行反跟踪行进的时候谨慎的有点儿过头了,就连最出色的间谍都不会用,那摆明了就是在等包围圈准备好,再像赶羊一样,把目标引进小巷里。
任何一个环节,只要邵乐稍微警觉一点儿,都可以从容逃脱。
“奥廖尔还有一个女儿,”船长突然说,“我们都叫她娜塔莎,其实你照顾得她很好,虽然过程我是很不满意的,可是结果很好,不一定要住很大的房子,开好车,一份平实的农民生活也许会更幸福也说不定。”
邵乐震惊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在法国——”
“对,”船长笑起来其实还算挺和善的,不是那么凶,“你上她的时候她没告诉你?”
邵乐尴尬地,“她从来没说过,我也没问过,她的亲生父亲就是奥廖尔吗?那老家伙怎么想的?让他女儿呆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说呢?”船长似乎比邵乐更了解奥廖尔,“让她呆在圣彼得堡?送她去美国或者来这个鬼地方?肖恩,你觉得像我们这样整天混迹于黑暗之中的人,会相信这里是天堂吗?”
当然不会。
乐观的人之所以乐观,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发现危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们通常切菜切到手就觉得很可怕了。
“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邵乐悻悻地,“我说那老家伙怎么突然对我那么好,还以为这老家伙改脾气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呵呵,”船长意味深长地笑,“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这还用你教?
邵乐心中腹诽着。
“你不该杀了马克的,”船长突然换了话题,“肖恩,你还不知道惹了多大的麻烦,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杀掉他。”
“他想要我的命,”邵乐可不吃这一套,“不管他是谁,想要我的命,就得想好自己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去跟俄罗斯战略情报委员会解释吧,”船长抛出一个让邵乐心中一紧的名称,“但愿那些官老爷会接受这个解释。”
船突然改变了一个方向,朝着西南方向驶去。
一个船员从驾驶室走出来,来到船长身边。
“还有二十分钟就到吐森了。”
“给那些猪猡打电话吧。”船长有些轻蔑地说。
邵乐心中一动。
这艘船,很可能是那些飞车党提及的俄罗斯人,可是——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还孤注一掷地行动。
现在可不是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