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我惊奇地发现,我竟然微微能动了。
刚刚坐起来,还未来得及适应这许久未活动的身子,就听见门口响起了一声,“哟,醒啦。”
赵云明直接推门进来,看起来心情颇好。他手里随意搭着件绛紫的衣裙,领口和袖口绢绣着同色花样暗纹,裙底用丝线绣了清雅的兰花,比起原来的那件白裙不知华丽了多少。
“我给你随便找了件衣服,先将就着,等起来了再找人给你多做些好的。”
看他心情不错我就一阵气闷,虽然看得出这衣服是上等的佳品,我却嫌弃地说道,“你随便找来的,还不知道是你的哪个女人穿过的,我才不穿。”
赵云明看着我,喉头一动。我才发现,现在的我只穿了件丝质的里衣,此刻斜倚在床头,身体的曲线很是明显。突然想起最初逃亡时,并不是我的吸引力不够,而是昀清的克制力太强。
怎么又想起他了,我捶了捶脑袋,看了一眼赵云明,他那张看不清他心中所想的脸提醒着我,我的处境并不乐观。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吃醋吗?”赵云明没有理会我的出神,靠近我继续说,“我不介意现在就收了你。”
赵云明这话说得我既羞愤又气恼,扬手想给他一巴掌,无奈刚恢复力气,速度太慢,才伸出手去就被他逮住了。
他笑着看我,看得我毛骨悚然,却只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便飘飘然地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傻乎乎地坐在床上。
什么意思呢?我又琢磨不透了。
燕王府果然气派,我下床活动了活动,放眼望去,满屋子的陈设都是珍宝级别的好东西。上古的玉玦,精致的瓷器,柔软的地毯,无不透着奢华和品味。
我赤着脚站在这软软的地毯上,感受着温暖的触觉。手指轻抚过丝质的帐幔,游走在梨花木的温润和瓷器的清凉间,安静着享受一种只有物质可以带来的舒畅。
原本静谧的气氛在一声肚子的咕咕声中告一段落,这时的我正在一面镜子前。铜镜里的我是带着古色风韵的佳人,像是手机里用软件做旧的照片。揉着饥饿的肚子,不禁感叹,人啊,管他生在哪儿,长成什么样,都得吃饭。
“来人!”
一个小丫鬟笑盈盈地端了个大大的铜质托盘走来,里面搁着温湿的帕子和漱口的水杯痰盂,她虽是低着头,但我却能感觉到她的不卑不亢。
只听她说,“姑娘,请净面漱口。”
她把托盘放在梳妆台旁的小几上,便服侍我洗漱。
我接过那个湿润的帕子,擦了擦脸,竟然适应了有人伺候的生活,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罪恶了,罪恶的资产阶级,罪恶的享乐主义情绪,但是,感觉还是不错。
上一世的生活平淡无奇,就算我干一辈子也不会得到这样的享受。
我揉了揉肚子,看着那个小小的丫鬟,不过十几岁的样子,便锻炼出了这样的气质,看来,燕王府的水不浅啊。
我笑盈盈的问那丫鬟,“你叫什么呀?”
她福了福身道,“奴婢锦绣”。
锦绣,锦绣山河。好名字,我暗叹,这些皇子们是都惦记着他们老爹的这块地了。
我无声地笑了笑,无可辩驳,谁都爱权力不是吗?自古至今,国外国内,战争和鲜血,还有高筑的城墙,保卫的和抵抗的,争夺的和抢掠的,锦绣山河。
“锦绣啊……”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那小丫鬟直直地说道,“既然姑娘醒了,那便赶快搬出去吧。”
“嗯?”我愣了愣,才想到自己现在住的是赵云明的房间,干笑了两声道,“搬去哪儿呀?”
“姑娘请随我来。”
锦绣在前面带路,弯弯绕绕走了好久,我都快迷路了,勉强才记得这王府大概的结构。前面是会客厅、书房和卧房,这便是三进院了,两旁的厢房也是独院的,再往后走便是正妃的卧房,现在空着,左右院落是侧妃宅院,也空着。
我正纳闷那天在挑衅的女子是住在哪儿呢,脚步未停,眼前入目皆是翠绿的竹子。
锦绣看我左右张望,回过头来看着我,“姑娘跟上吧,前面就快到了。”
穿过翠竹林,前面是一个小院,远远地看见那是个两层阁楼,走进了才看见圆圆的院门上挂着一块汉白玉的牌匾,写着“观霞阁”三个字。
我心想这名字倒是雅致,不知道在那二层的露天平台上看晚霞是不是有别样的感觉。
心理胡乱想的这会子功夫已经走进那院子,锦绣福了福身道,“姑娘先暂时小住于此,我会安排清歌来伺候姑娘。”
锦绣把我送到就走了,四下无人,我便恣意地在这院落里转了一圈。那二层阁楼前种了白色的月季,还有两颗合欢树,阁后中了几棵木棉,还有一口井。看完了院子,我便推门进到阁里。
我不得不说,赵云明真的是,太精神分裂了。我根本无法想象那样奢华的装饰外还能有这样清雅淑静的地方,实在是显得,太朴素了。
这阁子应该是刚刚刚打扫出来,好像许久没有人住的样子,空气中还隐约能嗅到一点儿霉气。没有华丽柔软的地毯,也没有奢靡耀眼的丝缎,推门看到的只是一张八仙桌,上面是一个普通的白玉花瓶,里面插了几朵白色的月季,花瓣上还有几滴露水,剔透得很,看样子是刚刚在院里的花丛中摘的。
左侧书房里放着一张大桌,搁着文房四宝,后面则是一个博古架,有些旧书,还放着一个玉如意,一对琉璃狮子,一个青花瓷瓶,一个木盒。博古架的一旁放了些字画,散乱地插在一个白瓷大瓶中。向窗口看去,木制雕花镂空窗面上糊了一层新纸,窗户大开着。靠窗的地方摆了一盆杜鹃,没有开花。
心想原来赵云明的王府也有这样的小清新宅院,实在是让我大跌眼镜。才想要转身迈开腿准备上二层去看看我的卧房,就从窗口望见门外小径上来了一个小女孩,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心中大概知道她就是清歌,不禁感叹,赵云明买丫鬟都买这水灵灵的小孩子,真是罪孽啊,罪孽。
清歌不像锦绣那样不卑不亢,一看就是个单纯的紧的孩子,她推门进来,低头福身道,“清歌是这观霞阁的守阁丫鬟,现在来伺候姑娘。”她的声音颤巍巍,像是恐惧什么似的。
我看她心性单纯,还是个不大的孩子,既然是守阁丫鬟,以前必是一个人住在这儿,也是难为一个小女孩子了,便上前伸手扶起她,“你现在即是我的丫鬟,便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她眉眼清秀,长得虽不出众,但不同于一般丫鬟,她的眼睛里有那样一股灵气。我对她感觉十分亲近,不觉就拉着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刚想细细询问她的身世,怎会在这样的破落阁子里做一个小丫鬟,无奈肚子咕咕叫了。
清歌急忙道,“姑娘,我去给你准备午膳。”
话音未落,她那小身影便飘出了屋子。
我才意识到,早晨叫了一声锦绣,本来就是想弄点吃的,结果把自己弄到了这样的偏僻院落。那赵云明说我会后悔,是不是就是说把我弄到这个朴素寂静的地方来住。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这儿的。
溜达着上了二层,清雅,只能这样形容了,清新雅致啊。推门进入卧房,兰花的气息迎面而来,淡紫色的薄纱飘荡在微醺的阳光里,闺阁少女的情怀悠然安乐。
我的脚步不自觉的轻盈了,拂过薄纱的柔软,拂过妆镜台的清凉,拂过衣橱上木纹的沧桑,拂过古琴弦的萧瑟,入手的触感,完全不同于赵云明那间卧房的奢华情调,一切感觉都指向了这件屋子曾经的主人,她是怎样的女子,又和这王府的主人赵云明,又怎样的故事。
我躺上那张紫檀木雕花大床,没有华贵的丝缎,只有简单的被褥。被面上绣了一朵菡萏,枕头上也是。我闭上双眸,心里思绪乱飞,不一会就陷入了梦境。
换个地方睡觉,未必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