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桓之的手轻轻掩了下林青妍的嘴,“青妍,只要你幸福了,对我来说,我就也是幸福的,你幸福了,我便原谅所有的一切。我,只有这样一个心愿。”
多少情深不悔,多少缘浅难许,才能让他穿过那么多的仇恨和痛苦,只要她能幸福,就原谅一切?
林青妍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痛苦,她的手伏在他眼角,他的眼泪浸湿她的指尖,“我该怎么办?桓之,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幸福?”
她用了六年,陪在他身边,到头来,才发现,原来,她给不了他幸福。这世上,奚桓之最爱最爱的是林青妍,但是,奚桓之那么那么爱着的林青妍,却给不了奚桓之幸福。
六年光阴白驹过隙,他们回到最初的原点,他还爱着她,她的爱给了别人,却再也收不回来了。
“你对我来说,是唯一的救赎,”奚桓之含着眼泪笑了,“青妍,谢谢你回来,你总是这样善良,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看见的唯一美好。青妍,你要记得,你幸福,便是我幸福了。”
“如果你能幸福,我愿意拿自己的幸福交换,”林青妍流着眼泪道,字字凝重,“我那么想要你幸福的,可是却也如此无能为力。如果对你来说,我幸福了,你才幸福,那么,我可以不再执着。但是,我永远都不可能对你放心,你对我来说,是这么重要的存在。”
奚桓之一身悲怆,“也许从前种种,还有别的出路,是我太过决绝。但我永远都不会忏悔,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忏悔,我不要做善良的人,我愿意做恶魔。”奚桓之轻轻笑了声,似乎带着欢愉,“但是,有你在,我愿意放下一切,我会放下一切,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放下,我放过天下苍生,放过所有人。”
一切或然原本是可以有另外的结局的,但是,奚桓之是不会回头的人。到今日,他愿意放下,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林青妍灿然笑了,只是还未开口,觉得后颈一阵痛,便昏死了过去。
林青妍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璧宁国皇宫的寝宫里,头顶的纱幔微微飘荡,风一下一下吹来,那纱幔便一扬一扬。
刚睡醒的昏昏沉沉,和纱幔的飘渺,有那么瞬间,让林青妍她觉得很恍惚,仿佛刚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去了大夏,梦见自己和他们几经生死,梦见很多可怕的东西。
而事实上,她应该只是离开大夏五年,现在应该同奚桓之一道生活在璧宁国皇宫里,他是摄政王,她和他有一个可爱的儿子,叫奚煦棣。
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林青妍笑着转头,却看到有一个人负手立在窗前,那人昂挺的背影,高贵,孤独,比之从前似乎又添了深沉,即使是一个背影,都是深不可测的。
林青妍闭了闭眼,再睁开,看到的还是他,是夏帝。
夏帝在这里,那么,璧宁国都城已经破了。那么,奚桓之去哪了?
夏帝缓缓转身,慢慢踱步走过来,在她床沿坐下。但他没有看她,深邃的目光却是浅浅地落在地上。他的侧脸对着她,轮廓幽深,眼睫有序间隔自然地眨着。
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林青妍有些无法面对夏帝,她又一次放弃了他。当她选择了对奚桓之坚持,便是对赵晔暄的辜负,她总在伤害他们。
“你的伤,没有性命之忧,”夏帝声音有些低哑,他怅然笑了两声,“可能要托福你连自己心口在哪都不知道。”
林青妍很想问奚桓之去哪了,但是却又开不了口,便只能低着头,轻轻咬了一下唇,“我……”
夏帝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说的却正是她想问的,“奚桓之去了昆缕山,我已经叫人去准备了。如果你的伤没问题,我们下午就启程,虽然不可能追赶得上他们,但是,也不会落下太远。”
奚桓之果然去昆缕山了,他那么费尽心机建笑樱塔,果然是有目的的。
林青妍望着夏帝,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晔暄……”
“你不要想太多了,若是还能睡得着就再睡一会吧,”夏帝淡淡地道,他一手搭在自己膝盖上,那手里慢慢翻转着腰际悬着的一枚玉佩,“要进雪山,如果不将养好,只怕不那么容易。你要是能挺住,我便带你去,如果你半途挺不住了,那么,我为了你的性命考虑,就只能带你回来了。”
言下之意,她要乖乖配合养伤,他也会尽最快的速度去昆缕山。
“谢谢!”林青妍能说的只有这两个字,可是,这两个字一出口,才发现如此不合宜,将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开那么遥远。
林青妍听得夏帝笑了声,然后是一阵衣裳窸窣的声音,再是脚步渐行渐远的声音。
从始至终,夏帝都没有看她。
林青妍抬头,望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永远昂挺,带着仿佛永不会倾塌的坚强和勇敢,叫人永远都无法揣测的高深和莫测。
这天下午,一行人便出发了。因为赶时间,夏帝也没有启用御驾,只准备了轻便的简装,带了几个需要的人,便上路了。
静荷自然是随行的,一是作为医者,二为照顾侍者,三为护卫,大概充分解释了什么叫能者多劳。
林青裴因为要留下来主持大局,自然没能同行。除了静荷,还带了五个武功高强的侍卫,都是夏帝的贴身护卫,一干物什自然都是他们负责打理了。
夏帝自然同林青妍一骑同乘,林青妍受伤了,而且骑术不佳。他们要赶时间,便就这么上路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林青妍窝在夏帝怀里,他总是将她护得很好,她知晓即使他什么也没说,但能做的事都帮她做了。
只是,夏帝不开口,林青妍一方面担心奚桓之,一方面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好,便索性也不说了。
到了昆缕山下,就要弃马步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