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帝看了一眼林青妍,两人四目相对,林青妍笑得漫不经心,夏帝眼神幽深难辨,他只平静无波地道:“来人,送太后回宫!”
内侍立时拖着长长的尾音唱道:“恭送太后!”
众人跪送林青妍,整齐洪亮的声音直冲云霄,“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等林青妍起驾离去,夏帝便冷然起身,拂袖而去,随即内侍用尖细的声音宣道:“皇上起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宫宴自然就到此为止了,等夏帝一走个个疾步离去,生怕再有什么变故累及自身。
只赵晴宁当即被带去行刑杖责二十,林青妍倚着门,看着那个少女颤抖地趴在那,声声惊叫惨绝,听得人心惊,哭得稀里哗啦的。
人人都知晓,这位长公主是皇上和太后最宠爱的长公主,所以没敢狠命打,但夏帝素来容不得下面的人虚与委蛇,也不敢敷衍,算是结结实实打了二十大板。
林青裴站在林青妍身后,看着神色肃然的妹妹,“听你提过你很喜欢这位宁乐长公主,想必你从前对她很好,好人有好报还是有道理的,你不要太过自责了。”
“哥,”林青妍容色淡然,看不出悲喜,只一双乌黑的眸子映出一丝似有还无的冷意,“这一次我们林家欠了她一个大恩情,她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说了一半,她又收住话没再说下去。
“我知道,”林青裴浓若点漆的眸子漾起一丝笑,让人突生月白风清之感,“她喜欢我,所以才这么做的,并不是单单为了你。”
林青妍霍然回首看林青裴,有些错愕,“哥……”
林青裴却仍旧安然地道:“你曾经问我说将这宁乐长公主指给谁好,可是青妍,我认识的大多是纨绔子弟,不是纨绔也是些喜欢吃喝玩乐的公子哥,所以这种问题明显去问赵晔琛比问我合适。你既然问我必然是与我有关,所以,我也猜到,许是这位公主看上我了,但我林青裴一生放荡不羁,娶一位公主放在家里供着实在没那个心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自古便是如此,林青妍不得不惋惜,“我也知晓。”
“但是,我会对她负责,”林青裴笃定地道,从容而淡定,“我会设法娶她,然后一辈子对她好。”
“你不是不喜欢……”
林青裴打断她的话,笑容淡淡的,“谁说我不喜欢她?此一时彼一时。”
“哥!”林青妍软着嗓子唤道,神色认真地道:“你若是不喜欢她,娶了她也是耽误她。”
林青裴宠溺地拍拍林青妍的头,“哥知道,青妍,你不要忘了我是你哥哥,很多事哥比你清楚,所以你不必担心。倒是你进宫后,一直把自己整得跟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你越来越欠揍了。”
看着恢复到从前的德行、越说越没边的林青裴,林青妍有些气呼呼地喊道,“哥!”
“我还是喜欢从前的那个妹妹,爱笑爱闹爱闯祸,”林青裴轻笑,“我有时候想,你要是永远都跟从前一样不懂事就好了。”
林青妍笑了笑,软了语气,轻声道:“我很好,不要担心我。”
“我知道你很好,你要一直好好的,”林青裴揉了揉她的头发,就跟小时候一样,“有什么事,记得跟哥说。”
“嗯。”
那厢赵晴宁已经挨完板子了,精神一松懈立刻就痛昏了过去,是林青裴悄然抱她回去的。林青妍看着他温柔地像抱小孩一样抱着她,忽然觉得,这两人其实是天作之合,便期盼着他们能有一个美好的将来。
不过赵晴宁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小脸苍白得吓人,实在是很遭罪。
召来太医看了,安顿好赵晴宁后,林青妍本想亲自照顾,但被林青裴撵回去了,他的理由是小时候林青妍养过的花啊草啊,不过三月必然命丧黄泉,绝然不要再将毒手伸向赵晴宁了。
今年这一个生辰,林青妍觉着会是毕生难忘,一夕之间,全部面目全非,她那放荡不羁的哥哥实则睿智非凡,她以为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其实冰雪聪明,她以为只是投胎比较幸运的王爷其实有勇有谋。
她以为不会走到对立面的夏帝,已经走到了她的对立面,她却还傻傻地以为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他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便将她归为相派,对她下手,如此绝情。如果不是赵晴宁出乎意料站了出来,为了他最宠爱的妹妹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此刻的她,会不会已经踏过奈何桥?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亦如她,面具戴得太久,有些累了,忽然不想再戴下去了。
只是想着想着,林青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咦!她哥不是个断袖吗!?一个断袖也能喜欢一个姑娘吗?呃,该不会是这么些年她都误会了吧!?
林青妍望着天上的浅月,这个原本抑郁的夜晚,忽然就变惊悚了,就好比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你,其实你哥哥是个姑娘……
而这夜的栖芳殿,满殿黑暗,一盏灯都没点,黑得像是没有尽头的夜空,只淡淡的月光依稀照见一个女子身形婀娜的背影,她带着四个宫娥款款踏步而来。
前面那个宫娥快步上前,先推开了殿门,然后那女子便缓步而入,就看到容氏被捆绑着坐在地上,嘴里还塞了一团帕子。
容氏看到她露出喜色,那女子眼神示意下,宫娥便上前扯掉了那帕子。
容氏哭喊道:“娘娘,求您一定要救我!”
“你陷害太后,你让本宫怎么救你?”因为背着光,看不见她的面容,只听得她如此笑着道,声音十分柔美。
容氏一惊,失声道:“是您说若是能帮皇上除去林家和汉王,皇上就会对嫔妾另眼相看的!皇上早就对我们容家支持安王而不满,准备对容家下手,否则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当年的傀儡小皇帝,如今掌控了朝堂,便要开始排除异己,削减安王的人。
那女子走到容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宫故意找人泄露太后怀孕的消息,让安王和你知道,再稍微暗示开导开导你,本宫也知道你为了抢功劳,必然会立马联合安王。你们选了这么好的一个时机,本来本宫也是非常看好你们的,只可惜宁乐长公主多管闲事,你要恨就她吧。”
“可是我跟你无冤无仇,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若不是因为我父亲是礼部尚书,我只怕连个美人都封不上,你为什么要害我?”容氏面容变得极其狰狞,厉声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