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奚煦棣自然还是同林青妍回了清云殿,明日离别在即,奚煦棣自然时时刻刻都要赖着林青妍。
天上星辰眨着眼,几片云朵悬在一弯浅月边,路边盘根错节的老树和挂在树梢的明月掩映生姿,又在地上投下浓浓淡淡的影子,斑斑驳驳,别有风情,林青妍牵着奚煦棣慢慢在路上走着。
林青妍想到夏帝抱着奚煦棣的样子,便低头看着奚煦棣问他,“你从前不是不喜欢他的吗?最近怎么跟他忽然便这么熟稔了呢?他有没有欺负你啊?”
奚煦棣认真地点了一回头,“他很厉害,什么都会,”只是不甘不心地又加了一句,“我一直以为爹才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
那模样又想护短又不得不说良心话,把奚煦棣给憋的,叫林青妍扑哧一声笑了。
“娘,”奚煦棣幽怨地喊了一声,抬头看着林青妍,更加十二万分的幽怨,“您怎么会看上这样腹黑的人呢?怪不得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这话谁告诉你的?”林青妍立时咬着牙问道。
奚煦棣咯咯笑道:“舅舅和晔琛叔叔说的,说娘你就是被他给拐走了的。”
林青妍直觉得额角的青筋扑扑跳得欢跃,这两人,太不讲义气了!竟然在她儿子面前揭她的短!她的一世英名大概也毁得差不多了,早晚有一天她会报仇的!
除了奚桓之,华景殊也暂时留在大夏。一则为了赵晔琛和夏帝的事,二则同赵晔琛和林青裴臭味相投,好酒好菜伺候着,十分舒坦。外加整日收罗给他各种医学典籍,都来大夏了,便也准备钻研钻研大夏的医学。三则,奚煦棣留在大夏,奚桓之便也想请他留下来,帮着照顾孩子,有个神医在,总是让人放心许些的。
林青妍同华景殊辞行,特地一个人去了,没有叫上奚桓之,两个人说了几句寻常的话后,林青妍问道:“上次您提到的说桓之身子不大好,是怎么了?”
“没什么,”华景殊一边捋着胡子,一边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一只脚高高踩在凳子上,他径自望着窗外天上的月亮,一眼都没看林青妍,十分流利地便道:“这些年太过操劳了,身子有些亏空,多补补就好了。”
“您又想骗我了,”林青妍斜睨他一眼,不以为意地道:“当年您骗我还骗得不够惨吗?”
闻言华景殊急了,咻的一下将凳子上的脚收了回来,唰唰两步就迈到林青妍面前,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林青妍,“哎,我说你们小夫妻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你还提这个事,为了这个事,你家那个臭小子都差点杀了我了!我在他手里吃了多少苦头啊!”
林青妍掩唇笑了,“您是世外高人,都是我们求着您,只有您欺负我们的份,哪里便是桓之给您苦头吃了呢?”
“我那是为你好!为你好!”华景殊激动地挥手,葫芦里的半壶酒便来回摇晃,发出急促咚咚咚的声音,“那臭小子整天守着你,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成日跟行尸走肉一样的。我不准他见你,那是我知道那死小子一定不忍见你受苦,你看,把你扔荒山野岭,你自己就自力更生,就好了。”
那时候,早早的,奚桓之便找到了华景殊,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华景殊这般高人愿意出手。他却提了没他准许不准奚桓之见林青妍的要求,等奚桓之后来知道原委,差点就失手杀了华景殊,
“那死小子,”华景殊咬牙切齿,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后来为了这事,差点逼我去跳河!若不是还要留着老头子我这条命给你看伤,他早就下手了!死小子!不知好歹!”
华景殊满脸的怨恨啊,双手狠狠按压酒葫芦腰,恨不得当成是奚桓之的脖子给一把掐死!
林青妍赶忙赔笑,劝道:“您就别生气了,您这样一个品性高洁、虚静淡薄、气格凌云、大隐隐于市的这么一高人,就不要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般见识了。”
“丫头,”华景殊摸摸林青妍的头,做痛哭流涕状,鬼哭狼嚎地道:“你就是我亲闺女,那臭小子一定是我捡来的,我就养活了一白眼狼!”
“不过,当年,您跟我说过,说,人是要自救的,”林青妍侧眸翘首看华景殊,求教地道:“那又是什么意思呢?”
华景殊面色有些不自然了,放开了林青妍,“怎么忽然说这个了?那不过是老头子我瞎扯的,”又挥了挥手,干脆否认,“哎呀,文绉绉的,那样的话肯定不是我老头子说的!”
“也没什么,只是今日,听到另一个人也这般说,便想要问一问。”林青妍笑笑,她扯着华景殊的袖子,“您就跟我说说嘛。”
“丫头啊,”华景殊索性在林青妍身边坐下,又喝了一口酒,啧啧嘴,“人活着吧,都是自己在活,旁的人,或许能帮衬一二,却还是要靠自己的。成为什么样的人,能有怎么的成就,都是自己的事。这就拿你和那臭小子来说吧,臭小子再心疼你再护着你也没用,关键还是得看你自己。”
林青妍垂首琢磨着,没有说话。
华景殊叹了一口长气,拍拍林青妍的头,“有些事,只在一念之间。依老头子我说吧,你家那小子也是得靠自己的,你吧,能照顾就照顾一点,照顾不了,也是没法子的事。”
“我,我会看着办的,”林青妍抬眸笑笑,十分感激地道:“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您,往后煦儿也托赖您照顾了。”
“放心吧,这孩子我老头子喜欢得很,”华景殊眼睛笑眯眯地眯成一条缝,却竟然还能在那一条缝里透出精光来,“天资聪慧,若是将来能继承我的衣钵就好了,定然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林青妍笑了,只是忽然又扭头问道:“您还没跟我说,桓之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