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妍点点头,“族里的人终是因为我们才受累的,如此,便也算是对他们有了一个交代。爹知道了,肯定会开心一些的。”
“算不上什么交代,”林青裴倒是容色淡漠,眉眼间含一点笑,“早年爹在的时候,他们也没少沾光,没少得好处。既然一荣俱荣,自然也要一损俱损。”
林青妍笑笑,不置可否,却道:“哥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呢?这些年你都隐姓埋名,总也不能就这么下去吧?爹和娘可就你一个儿子。”
“没什么打算,先安顿好族人,往后就这么过吧。什么时候看上哪个姑娘了,便娶她,生几个孩子,为我们林家传宗接代。”林青裴漫不经心地就回道。
建功建了立业也立了,不过活了二十多载,各自轰轰烈烈也都经历了,便开始向往那样平平淡淡的幸福了,到头来,总才知道到底平平凡凡才是幸福。
“爹和娘若是见你成亲了,定然也会高兴吧。”林青妍有些感慨地道,“我回来后,还没去祭拜过爹和娘,寻个日子一道去吧。”
“好。”
林青妍看林青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眸光轻淡,便也开口直接问道:“你有心事?有什么就说吧,难道跟我还要藏着掖着吗?”
“我今日去看皇上了。”林青裴有些沉郁地顿了下,似乎是颇有感叹的样子,
“嗯。”林青妍随后应了一声,知晓这自然不是林青裴要说的话。
林青裴瞄她一眼,面上那叫一个哀愁啊,“这些年,我虽然隐居,皇上时而也来找我叙一叙话,那么些年也不见他将你放下半分,他那个样子,我瞧着也难受。如今你回来了,我却觉着他离死也不远了。”
林青妍浅笑着,无风无波,抬头回瞄他一眼,定定地道:“放心,他那样的人吧,不会死的。”
“你倒也真狠得下心,”林青裴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如今,我到看不清你和他之间,到底谁更残忍更可怕一些了。”
林青妍握着茶盏,轻轻吹着那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我一直都是又温柔又善良,这一点你完全不用怀疑。”
“他若死了,你别后悔就好。”
却听得林青妍咯咯笑起来,她扬着眉看他,“哥,我怎么觉着,你到像个怨妇似的?那你倒是说说,我若说想要大夏的皇帝和璧宁国的摄政王,双双嫁入我们林家,他们倒是肯不肯?其实这样甚好,往后璧宁和大夏就是一家人了,再也不会起干戈,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事儿啊!”
林青裴伸手拍了一下林青妍的头,“回头他要真把你放下了,你别跟我哭啊!”
林青妍轻轻瞥他一眼,笑意盈盈漾开,轻飘飘地道:“你几时见我后悔过?”
“你这个丫头恨起心来,真不是一般的狠心,得,我也不跟你瞎扯了,我还是去看看晔琛吧。”林青裴说着闲闲地起身,理了理袖子,“听说他最近被华大夫虐得哇哇叫,我要去看看他哇哇叫是什么样子。”
林青妍便也起身送林青裴出去,只是临别的时候,林青裴忽然扭头问她:“你是不是送过皇上一个河灯啊?”
这话叫林青妍好一阵思索,不禁笑了,“我入宫才认识皇上的,前三年他一直是我儿子我那会送他什么河灯?这后两年,虽然一块处着,但这宫里也不准放河灯啊,哪里便有机会送他河灯了?”
“这就怪了,”林青裴疑惑地道,不解地挠了挠额头,“我几次去都见他捧了一盏河灯发呆,今日为了这盏河灯,还罚了周公公,周公公这会还在宣德殿跪着呢,我便当是你送他的。我问了那边的内侍,说是皇上最喜爱的一盏河灯叫一个内侍给碰着了,人现在都关着,不知道会怎么发落呢。”
周德豫是打小就开始伺候夏帝的,连他都跪着,只怕真不是什么一般的东西。
林青妍有些冤,哭笑不得地道:“这还真不是我的东西,我倒是同桓之互相送了一盏河灯。那一回你也是知道的,有年女儿节,我问你和晔琛许愿河那边那人是谁,晔琛说那就是桓之了。”
“这样啊……”林青裴踏步走了一步,只又忽而抬头问道:“那,‘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又是怎么回事呢?”
林青妍愣了愣,有些慌乱地问道:“你从那听到这句话的?谁告诉你的?你见过?”
“这还真跟你有关了呀?”林青裴八卦地看着林青妍,眸子闪亮闪亮的,“这五年里吧,每年清明和爹娘祭日我也回一次郢京,我便也进宫看看皇上,每每进宫都看见皇上桌案上搁着写了字的宣纸,每回都是这么一句话。我开头只当皇上这是练字来着,后来我瞧着,每每周公公看到皇上写这个,就一脸那个愁啊!”
林青妍僵硬地扯动了下嘴角,却没能笑出来,便干脆不笑了,“他那河灯你看见过吗?什么样的?”
“远远的看过一下,好像倒也没什么特别,就是寻常见到的龙凤献瑞的灯式,”林青裴看着脸色都有些苍白了的林青妍,慌忙问道:“这河灯,莫不是真也还跟你有关吧?”
林青妍也没跟林青裴说什么,便匆匆忙忙抬脚走了。
“青妍!青妍!”林青裴跟在她身后叫了好几句,她也没回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花廊拐角。最后,林青裴收住脚步没有跟上去,在原地狠狠跺了下脚,最后还是走了。
有些事吧,想管也管不了的,得,他还是找赵晔琛喝酒去吧。
林青妍匆匆忙忙赶到正德宫的时候,因为行走得匆忙,连胸膛都还在一起一伏,她调整了下气息,才稳稳迈步跨了进去,倒是真看到周德豫跪在那。
见是林青妍来了,周德豫跪着也向她行了一礼,“王妃!”
“皇上呢?”
“在里头呢。”
“您起来吧,都这把年纪了,皇上也忍心让您跪着。”林青妍去扶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这要是跪出个好歹,可怎么办?也不想想您都这个年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