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与被伤害中长大,遇到任何事,都不再歇斯底里,开始以一种更平和的方式对待,愿意去解释,也愿意去听一个人解释。
“你说的,我总是会相信的。”林青妍低低地道。
夏帝缓慢地道:“每个人活着,总有每个人的责任。而朕,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有太多的人为了朕和大夏牺牲了,你所看见的,慕扶樱也好,慕清樱也好,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青妍,朕必须对得起他们的牺牲。而朕唯有不辜负这万里山河,才能对得起他们流的血。”
林青妍终于知晓,她并不是输给了夏帝的江山,她只是输给了他背负的天下,他背负的一个男人的责任心。
可能年轻的时候,希望他为了你放弃天下,背弃所有人,觉得那是爱,荡气回肠,才不辜负爱情两个字。
就如当年,她会同奚桓之约定远走天涯,而忘记他们的执意相守,会伤害多少人。如今回想起来,林青妍总是会有些后怕,如果当年她就跟着奚桓之走了,那么,会有多少人因为他们的抗旨不尊而死呢?
等再年长上几岁,就会发现,真正的好男人,是有责任心的男人。一个男人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一个男人。为了你伤害全世界,那或许是爱,却不是一个男人所为的。
而大多数女人,总是希望爱你的那个男人,为你倾了整个天下,如此,才是爱你至深,这真是一个矛盾的问题啊。
“青妍,朕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总有一日,朕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朕的身边,与朕一同俯瞰这万里山河。”
他曾经承诺过她的那些话,他正一点点努力去实现。而这个过程,或许有所牺牲,或许有着刻骨的痛,但他要求的是一个好的结局。
而今,林青妍终于明白,一个真正的强者,不是在全世界背叛你的时候,他转身背叛整个世界,而是,他扭转整个世界面对你,乃至让整个世界仰望你,羡慕你,敬畏你。
所以,她和夏帝的路还很长,而她,需要多大的耐心、多大的耐力、多大的容忍度才能跟他并肩作战走到那一天呢?曾经,她以为自己是铁甲战士,已经坚不可摧,而现在,经历过这件事,她知晓,其实爱上他的她,只是一个女子,会脆弱,会害怕。
林青妍毕竟不是夏帝,她软了声音,“我常常会觉得害怕,害怕很多东西,我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不再害怕。”
“谁不害怕?”夏帝唇边浮起一抹清淡的笑,“有时候,朕也很害怕,害怕朕走错一步,就毁了整个大夏,辜负了那么多为朕的牺牲人。”
死去的人,是没有机会再补偿的,所以,他只能没有一丝犹豫地向前走,无论遇到什么,都会跨步向前走,踏着满地的尸骸,也踏着自己的心,遇神杀神,遇魔诛魔。
林青妍翘首望着夏帝,好奇地问:“你也会害怕吗?”
一直以来,这个男子,总是让别人害怕。他才二十一岁,却用敌人和棋子的尸骸堆出了他至高无上的御座,那御座下血流成河,他却笑得从容如风。
所有人似乎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无论是安王,还是林相,还是宁国公,乃至德妃,乃至张顺容,所有人,都只是棋子,而他是冷酷的执棋者,操纵着全局。
所以,从没人问过,他是不是会害怕。
“会,朕也会害怕,常常,”夏帝微微笑着,笑容淡薄,语声平缓地说着,“父皇想要废太子的时候,朕是害怕的,母后死的时候,朕是害怕的,你不理朕的时候,朕更是非常害怕的……”
这些话,由他说来,轻描淡写,没有一丝的逞强,大概,一个真正的强者,才会如此直面自己的内心。脆弱,不安,痛苦,每个人都有,夏帝并不例外,而他,是一个比任何人都更能直面自己的人,他对自己坦诚。
“强者,并不是无所畏惧,而是战胜所有的艰难,然后会变得更强大。即使是面对输赢,也能从容应对,对输赢的包容乃是一种自信的表现。”
不过,这句话,林青妍听着就有种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心里恨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啊!便气呼呼地道:“那你输过吗?”
夏帝想了下,然后淡定地道:“没有吧。”
林青妍握拳再握拳,终于长叹一声,放弃争辩,跟一个从没跟人斗输过的人吵架,你觉得能赢吗?即使你觉得你赢了,可事实上也肯定暗地里被他阴了。
看着怀里气呼呼的女子,夏帝却叹息一声,揉揉她的头发,“但是,朕知道,总有一天,朕会输的。”
这下林青妍来了兴致了,兴致勃勃地道:“那你倒是说来听听,是哪位伟人如此英明神武气宇不凡天纵奇才老谋深算十恶不赦,竟然能比你还阴险狡诈,我现在就把他供起来参拜!”
“朕如果输了,一定是输给你,”他笑了声,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呢喃般道:“青妍,朕很想你,这么久没见,你有没有想朕?告诉朕,你想朕吗?”
林青妍咬了咬牙,特别不要脸地道:“想!”
反正,在他面前要脸,还不如不要脸,他得不到他要的答案,一定会折腾她到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的。何况,反正夏帝在她面前也一向都如此,不如她也顺着心,干脆。
但显然林青妍料差了,凡事遇上夏帝,必然有意外。所以最后,他二人是如何从玉清池里战到池外,又是如何从玉清池战到床榻上的,林青妍自己也没搞清楚,此事不宜再提。
倒是这么一折腾,出了一身汗,病倒是好了。至于孩子的事,毕竟是德妃下的手,到此,也就翻过去了。
只第二天又下不了床,又被小凝一番嘲笑。但见他二人和好了,小凝倒也是由衷地替他们高兴,顺便心里暗暗说一声,恋爱中的人,太作了!
这第二天,宫里倒是还出了一件事,那便是宫里失了火,差点烧了彤史。彤史是记载帝王燕寝之事的记录,彤史女史受命于皇后与尚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