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材,衣服真好买。”木强赞叹道。
“那是,你不看那个营业员,出门看着我的眼神,羡慕死了。”
“你还真自恋。”
“本姑娘天生丽质,国色天香,雍容华贵仪态大方,面若桃花,一笑倾城……”
“行了,行了,真受不了,都自恋成绝症了。”木强用手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腮帮。
“不过,我觉得你穿我的衣服也很好看哪,有小鸟依人的感觉哦,特别是看你刚穿上那会儿,我差点都热泪盈眶。说到底,一种做老公的感觉。”
“真的?”下意识里把强子的胳膊抱紧。
木强侧过脸温柔地对着她笑笑:“千真万确。”
她撒着娇说:“我要去做手指甲。我的同事做得可漂亮了。”
“好吧,只要你喜欢就好。”
“大叔,你真好。”
“还大叔呢,可别老是让我觉得是欺负小女生。”
“人家叫习惯了嘛!”
“好了,好了,随你怎么叫都行。”
“谢谢大叔!”
在一个商场的拐角处,看到有几家美甲的地方。莫涓挑了一些银色的装饰花和很多闪亮如星星般的点缀物。坐在那里让那个超级搞怪的小女生洗洗磨磨,折腾近两小时。
“好看吧?”莫涓伸出双手,问他。
“那当然,你是谁啊,你是莫涓,出色的外表加冰清玉洁的气质,搭配纤纤玉手,不好看,没天理。”她乐得不能自抑。
“弄得自己这么漂亮,不要被哪个公子哥又盯上了,到时又不理大叔我了。”
“晕死!”她用两个手指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胳膊。痛得他龇牙咧嘴。
到了一家专卖女性服装的地下商场,她盯住一件半裸的无袖裙:“好看不?”
“穿上才知道啊。”
小姑娘赶紧拿了下来,对着她说:“就你这皮肤,穿上肯定好看得很。”
莫涓从里面出来,白皙的肌肤衬托着这件牛仔色的裙子显得特别惹眼。
“我说吧,你女朋友本来就漂亮,搭配上这件衣服就更漂亮了。”小姑娘由衷地在那里赞叹,好像就是穿在自己身上那样的开心。
莫涓从镜子面前转过身体:“好看吧。”
“当然哪,不过胸口前应该还要配上一个挂件之类饰品的就不会显得太单调了。”
“嗯,我也觉得。多少钱?”
“我们这儿的衣服既便宜又时尚,三百八十八。”
她拉起强子的手说:“走吧。”
“怎么了,美女,你成心买吗?”
“不成心试什么啊,你开的价也太高了。”她还是转身欲走。
小姑娘拉住她:“这样吧,也快吃饭了,穿在你身上又那么好看,你说个价吧。”
“一百八,卖就卖,不卖就算。”
木强没想到她会还到这个价,站在那里感觉自己极不自然。
小姑娘倒是很镇静说:“你也不能这么狠吧,二百四少一分也不卖。”
木强惊讶得差点掉下下巴,觉得应赶紧答应下来。
可莫涓还是把他一拉准备走人。
“好了,好了,一百八拿给你吧,亏本买卖。”
木强从口袋里掏出钱赶紧付给那个小姑娘,好像自己做错了一件事,赔着笑脸,把找回的20元揣在口袋里。
“记得下次照顾生意啊。”小姑娘送他们出门。
“好的,一定,一定。”木强报以最温暖的微笑。
走上大街,木强说:“你真能砍价。”
“哼,我是谁啊,我是莫涓,不砍价,天理不容。”说完自己笑得直不起腰。她擦掉眼角笑出的眼泪说:“告诉你在这一地段的衣服店里,除掉品牌店、专卖店,对半还价还得转个弯,这是我们读书时就和姐妹们总结出的经验。你们男人买衣服不懂才会经常被宰。多付了钱,别人还在那说你傻蛋。”
“所以啊,我就是到专卖店去买啊,省得讨价还价。”
“这也是一门生活的艺术,锻炼口才的最好时机。你懂个球。”
“那倒也是。”
两个人边走边闹着回到停车场,交了5元停车费,打道回府。
三月是个充满温情的日子,阳光和煦而温暖。
木强觉得自与莫涓开始恋情之后,自己变得特别在意装扮,开始关注比较潮流一点但又不失他这个年龄段的衣服。每天出门总是把头发梳了又梳,衣服整了又整,皮鞋擦了又擦。
是莫涓把明朗的阳光照进了他生命里,唤醒了他一直沉睡的热情和希望。让他似乎三十年没有色彩的生命蓦然生动。
每天睁开眼,仿佛人生第一次看见蓝天下可爱的花鸟鱼虫,第一次感到内心纤细的幸福。
从前不喜欢吃烧烤的他,开始尝试着吃。不会玩的网络游戏开始关注。每晚睡觉前,她给他发的四个字:王子,晚安。总会让他甜甜地睡去。他希望她成为爱情童话中那个穿着红舞鞋的姑娘,即使她以令他疼痛的方式走过他的心脏,他也会隐忍着一声不吭。
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早上会准时打电话叫醒对方。偶尔她还会到这里熬汤给他喝。他深深感到,对方已成了自己骨肉相连的一部分,是生活里离不了的牵挂和依靠。
她是他现在生活里唯一可以寄托的精神。
幸福的人生总是相似的。木强每天都充满着伟大的理想,工作时也充满了激情,觉得自己的责任无比重大。他深知以自己目前的状况不足以让她过上美好的日子,所以他必须努力。
在一次吃烧烤时,莫涓也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说在二十五岁之前一定要挣到人生的第一桶五十万资金。木强对此不以为然。
“觉得靠谱吗?”
“没有什么不靠谱的,无论通过什么方式,我都会得到我想要的!”说这话时,她眼神里透露出对这个世界的不屑一顾。
他觉得自己的神经有点衰弱,一下子真无法弄明白其中的含义。两个人牵手走出烧烤店。
“我姐昨天又打电话催促我回去了,说是妈妈的意思。”她落寞地说。
“不会吧,不是你姐姐自己的意思吗?”木强有点不安。
“是啊,肯定是知道我不愿回去,把妈妈搬出来了。五年的光阴啊,五年的青春一闪即过。想想真不可思议,从一个啥也不懂的丫头懵懵懂懂来到这里上学、就业、恋爱。好像人生就是这样平淡无奇,在我最美丽的青春时光里,我活得索然寡味。”她微弱地感叹着。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谁的青春年代不是这样过来的,难道你现在不觉得幸福吗?”
“你是我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亲人。”
他感动于这样的话。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青湖边,在椅子上坐下。几个准妈妈在缓慢地来回走动散步,给混沌的周围注入一股清新的感觉。
“其实,木强,你一直都不了解我。”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的名字。
他觉得有点不适应。与他之前认识的她判若两人。
“乱说,我当然了解你。”
莫涓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好像自言自语:“你是个好男人,真的,一个能让女人相处后就会喜欢上的好男人。”
“有这么好吗?不过得看对谁了。”
“那些闷闷的老男人在女孩面前不是卖弄他们的学识,就是显摆他们的钱财,满口仁义道德却总想骗女孩子上床,大叔你才是真的懂女人。”
“又抬举我。”
“才没有呢,你懂女人,才会珍惜。”莫涓搂紧了他的胳膊。
“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这么了解我?”
“是真的。”她昂起头确定地对他说。
“你说我是不是太贱了。”她微皱着眉头看着远方。
“不能这么说,谁没有一段自己的过去。”木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坚定地说,可心里已经空落落地悬在半空。她躺在他的怀里,眼神迷离地看着夕阳中的余晖。
“我和姐其实是同母异父,她爸爸很早因车祸就离开了,妈妈当时怀着她嫁给了爸爸。后来又有了我,虽然那是家里很穷,一家人却很幸福。到我们上了高中,我十六岁,姐姐十八岁。很多人说我们两姐妹长得很像,跟两朵花一样,他们也一直以此为荣。”她从木强身上挪开,双手交叉搁在腿上,她的眼睛此时很恍惚。让木强觉得此刻的她像是一个极需要被保护的孩子,让他无端地勾起一种父爱的慈祥。递给手让她轻柔地握住,与他十指紧扣。
盯着荡起涟漪的湖面,她的目光依旧迷离。
“读高二时,姐姐退学随她同学来到广州学习化妆摄影,爸爸说女孩子不需要读太多的书,希望她作为老大能够理解家庭的状况。妈妈还为此和爸爸闹了好长一段时间。看着幽幽的湖面,她停了一小会儿。
“我欠姐姐很多,也想陪在她身边,却一直不愿面对他们。”木强看到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知道这种有家不能回的感受吗?”一大滴泪水滴在他们彼此紧握的手上。
“我恨我爸爸。”莫涓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强子的怀里大哭。
木强此时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用手不断地摩挲着她的后背。
“自己的爸爸都是这样的人,你说我还能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男人吗?”她好像一个人在进行一种艰难而悠远的回忆。
“我其实经常都很不开心,我需要男人给我爱,那些给我足够关心和物质上满足的大男人,我渴望被他们仰视的感觉。”
木强内心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心似乎被坚冰刺痛,猛地跳了一下,紧张而严实地收缩起来。
“他是这个大学的哲学系老师,他的一个研究生和我是老乡,他们关系很好。我的老乡小哥经常到我校外租的房子玩电脑。”
木强觉得有点艰涩,空洞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看着对岸那栋不久将被爆破的五环大楼,他觉得空虚,又觉得好多复杂的东西埋在心底,挤得满满当当,叫他喘不过气来。
“有一次他找小哥给他搬一套音响,那天我们约在一起吃饭,吃了师生之间再平常不过的一次晚餐。后来每次上课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晃荡到我身边,直到有一次他邀请我去他的家里,我去了。”她又一次把手放到木强的掌心里,她的手冰凉。
“他是一个离异的男人,孩子远在澳洲读书,虽是一人,但家里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满柜子的书让我瞠目结舌,就突然感觉这样成熟,有学者气的才华横溢的男人是多么的好。那晚,他给我拉起了小提琴,那首让我泪流满面的《卡农》,它让我沉醉,然后莫名感伤,让我沉溺其中一时无法自拔。后来他打开他收藏的红酒为我斟满,就是在那样的气氛中,我不可饶恕地喜欢上了他。”
“那不是喜欢,不过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对一个成熟男人盲目的敬仰,而这个男人恰恰又那么会调理自己的生活,所以在一个所谓谦谦君子的表面下,依你当时的心境,你当然会不可救药地迷恋上他。”木强有点激动地抱怨。
“所以,我迷失了自己,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后来他开了车过来接我去他那里,那次我还开玩笑地跟他表示,对一个老师拥有这样的奥迪车表示怀疑,他告诉我其实他还经营着一家叫‘缘来’的西餐厅。那天,他和往常一样开始为我演奏小提琴,他拉琴的姿势很优雅。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似乎回到童话般的美丽梦中,和我的王子牵手漫步……我听得魂牵梦绕,他拉得如痴如醉,不知什么时候他靠近了我,在我的耳边轻轻地说,希望你能够喜欢这里。我被他深情款款的样子打动。他开始轻吻我,吻我的脸和额头,我当时也蒙了,也不敢动,觉得全身都软了,浑身好像湿透了一样。我没法抗拒,没法抗拒那种奇特的感觉,我不敢睁开眼。他把我抱到床上,一直亲我。他压在我的身上,我能感觉到他的冲动。我紧张地不小心扇了他一耳光。”
木强分明感到一种异样的东西堵着自己的胸口,不肯散去。
“对不起。”莫涓随即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木然地望着他,表情透露出深深的歉意。
木强有点颓废地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搭腔。“后来呢?”他呼出一口气努力平静地问。
“当时,我除了奇特的错觉也很害怕。可是从那时开始,我觉得我的生活和以前变得开始不同。我上课走神,总是想那天他抚摸时的特殊感觉,晚上睡觉,整夜的梦,很乱的梦。可是我清晰地记得每个梦里都有他,那时我才发现自己像吃了罂粟一样,开始迷恋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感觉,忍不住去想。那时我也在问自己,是不是爱上了这个男人?到现在我才明白,我爱上的是男人和女人之间那种感觉以及他给我二十年生活里从未有过的幻想。我当时觉得很羞耻,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坏女孩?后来所有的一切证明他是个多么矫情又善于伪装自己的小人。”
柔软的风吹拂着湖面,对岸寥寥灯火温情而动人地扑在湖面上,然而木强却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寒战,一种不可言喻的伤忽然袭上心头,浓烈地萦绕在他的周围,不肯散开,他又想到了她与可蒙。而她依旧在那里自言自语。
“那一次后他很长时间没有来找我,上课也从不看我,越是这样,我越是想他。想他的小提琴,想他的家,想他的红酒,还有他的抚摸。我几乎被折磨得什么事也做不了。那次是我主动约了他,去了他家。再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我的初夜就这样给了一个我根本不爱的男人,一个不懂爱的年龄让我……”
“别说了。”木强打断了她的话急躁地站了起来。
一刹那脑子里闪过那个在“缘来”餐厅弹着《童话》的女钢琴手,也许人生就是那么无聊的巧合,木强不愿想下去,还有那次K歌之后的夜晚,坐在奥迪车上的她。
他对她那次含糊不清的解释,终于知道,现实是多么的虚伪和残酷!
木强突然觉得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弯腰搀扶起受到明显惊吓的她。
她眯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木强叹息地把她轻轻拥入怀中,用手指给她理顺几根散乱的头发。
“谢谢你,大叔。”她的声线有点变味,像是靡靡之音。
木强扶着她重新坐到椅子上,转头告诉她:“我想我会对你好的。”她也转过身两条胳膊缠绕住他的脖子,又眉开眼笑地说:“可不许赖!”
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女人贴得这样紧使他极不自然地坐在那里,放在她腰部的手慢慢垂落,她下意识地如蛇一般箍紧他的脖子,好像久别重逢一样。
夜色阑珊,许多人早已经散步回家。稍远处的几张椅子上,还有几对小情人如他俩一样紧紧搂在一起。他们比他年轻,在那里旁若无人肆无忌惮的深情相吻,长久不息。
莫涓抱紧的手开始松懈,他把她往身边搂了搂,弄醒了她。
“大叔,我都睡着了啊!”
“是哟。”
“嗯……好踏实。”她长长地伸了伸懒腰。
“我现在送你回去睡吧。”木强拍拍她的脸颊。
“不,不回去,就到你那里。”她撒娇地看着他。
木强反倒有种出奇的平静,自己都感觉好奇怪。
低下头,看着她,粗鲁地抱紧了她。
“大叔……”她灵动的眼睛热情似火。
相视几秒,深深地吻下去。
白天与黑夜相吻,就有了黎明和黄昏。相爱的两个人深情相吻,生活的苦痛顷刻化作虚无。他觉得身体忍不住一阵痉挛,他听到身体发出酒醉时微微的喘息。
良久,她睁开眼,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迷乱地看着木强。
“我们回家吧。”她娇嗔地说。
还未到家门口,她的妈妈打了电话过来。
在断断续续的电话声里,莫涓表情极其难看,似乎在被一种事情的真相所震怒。
“让他去死!”莫涓声嘶力竭。随即挂上电话。
她再一次肆无忌惮地大哭。木强什么都没问,或许此时让她大声地哭出来会更好。直到她无力地坐在沙发上,像一个植物人,眼睛盯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木强看着她的脸,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淡漠而疏离,找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不知道她的家正在经历怎样的事情。木强用热毛巾给她擦脸,蹲在她面前给她解开松散的鞋带,她还是无动于衷,像是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打击。就算与可蒙分手的那天晚上也未曾见她如此,那天只是声嘶力竭后的烦躁不安,而此时的她更像是用哭的方式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给自己无比伤痛的惩罚。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敢问,把她抱上床,给她盖上毛毯。木强觉得自己也好像刚经历了一场离别的考验,躺在沙发上,忧愁地睡去。
醒来的清晨,莫涓已不知去向,电话也已关机。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这一场所谓的恋爱中过得好辛苦。
现在才明白。那次她刻意为他准备的生日是他们一生一次最后的激情,竟是她不辞而别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他的方式,更像是她在祭奠一场永不超生的情感,然后华丽地转身离去。留给木强的却是如吃了罂粟般的无边的想念,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对所有美好的爱情绝望。这场爱情不过是他一个人在偌大的舞台上大汗淋漓地独自跳舞,然后倒在台上疲倦得不知曾经,不知现在,更不知未来。
那天,她打电话说要给他过生日。他知道自己离生日还有几天,但不容商量的语气让他准时赶到。木强抬起头,看到二楼西边的门是关着的,心想她可能还在外面。站在楼下给她发了一条提醒信息,她没回。
到处是四月妩媚的风景,西边的杨柳低垂着枝条像一个害羞的女子,不知名的花儿在周围散漫开放。
四月,就是春天。
他就是在四月出生的。那时她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位默默无闻的普通妇女在三十年前生下了自己。
“我的王子!”
二楼的莫涓在四月的春风里笑容灿烂地站在阳台上对着他妩媚地笑。一袭白色连衣裙,她画着淡淡的妆,轻启的朱唇对着他暧昧地嘟了一下,盘起的头发在整个脸的右侧,显得成熟而有风韵。裸露的白皙脖子,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耀眼而光芒。
刚进屋,莫涓就送来一个甜甜的吻。并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王子,生日快乐。”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像绒毛一样拨弄着他的耳膜,他感到自己一阵燥热,脸颊滚烫。
自认识她到现在,还未曾看到她这么华贵而恰到好处地装扮自己,多了几许成熟的韵味。
他此时内心有点乱,但还是拘谨地抱了抱,亲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看着那双此时充满灵动与诱人的眼神熠熠生辉地一直直视着自己。继而放肆地抱住她的腰。
然后深情地对她说:“谢谢你,公主。”
他到此刻也不明白,她对他到底是喜欢还是爱。
自上次在青湖边莫涓告诉他所有的情况后,他就暗暗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通过自己的努力,有足够的能力让她快乐。尽管他都不知有没有未来,他觉得自己仍会固执地在意识里坚守着。只因她曾给他带来过一段山水般惬意的美好感受。这种感受让他刻骨,是别的异性从来不曾给过的。
在自己最需要异性爱的时候她准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因为她的出现,因为她的与众不同,阴霾的天空顿时阳光灿烂。这种在两性世界里死里逃生的感觉,在认识她之前从未有过,之后也不会再有。
她早就在住处,从窗帘的缝隙处看到他的到来,只是还在收拾。
“也没打算给你回信息。”她轻描淡写地解释。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说:“没关系哪!”
一张红色玻璃小长桌上布局有致。两层的蛋糕上插了五颜六色的小蜡烛,相对的两个高脚杯里已经装了半杯红酒,一束玫瑰恰到好处地横亘在之间;包装精美的意大利巧克力像一个个金黄的菊花,在浮动的烛光里更显华丽,就像即将开始的黑夜。
空气里流动着一种叫情调的东西。
他屏住呼吸吹灭了蜡烛。曾经和陌沫一起过生日的场面突然在他的眼前闪现。他曾为她点燃过生日蜡烛,在他们的小窝里,他们两个人喝完了那瓶红葡萄酒,他抓住她的手,告诉陌沫一切都会好起来,给他时间,会让她过上幸福的日子。而一转身的时间,她已不再等待他们共同许诺的明天。
莫涓的双手伸过来握住他,柔声问:“怎么样?”他伸出另一只手抚弄着她胸前的绿色吊坠说:“今晚你就像这颗吊坠,那么美丽而又耀眼,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一直记得这个美好的夜晚。”
她得意地搂住他的脖子,娇憨地说:“这话有点虚伪,不过我爱听。”
“我是真情流露下的表白,不觉虚伪。”他温柔地辩解。
“今晚留下来好吗?”她的声音轻柔而缓慢,又有点羞涩得语无伦次。
他恍惚地点点头。自他们认识近一年以来,除了那次在青湖边的深情拥抱与刻骨的相吻之外从没有越过那一道屏障。
她深情地凝视着他,顺滑而细腻的唇慢慢点到他的唇上,他闭上眼睛,一种似电流的东西迅速滑过全身。
他紧紧地搂着她,像一对行动不便的连体人,走过去慢慢地拉紧窗帘,每一层都被她拉紧。
她的脖颈纤长白皙,他亲吻着一直以来梦中所亲的那颗藏在脖子处的红痣……
那颗今后会一直藏在他胸口的朱砂痣。
他是健康的,他每周都去健身房,因而他的身上散发出迷人的线条。
她是动人的,一切像从峡谷流下的溪流,而峡谷则是她的身体,在短暂的记忆里,仿佛看见无数个灯火在对岸的空气里闪动。
他不清楚他们之间是怎么一种爱的方式,然而今天却那样真实呈现在他的面前,他像一个刚刚有记忆的孩子,贪婪地看着整个世界如同幻觉。他彻底地败在自己曾经以为的性爱里,这一刻,他看到肉与灵魂交织处开放的最美丽的花朵。看到对面镜子里两个交织的身体,他抽着烟,烟雾从他们的头顶升腾。他在想,因为有爱的性,才会有如此美好的感觉,爱情真好。
性,是表达爱的最美好方式。对此,他确信无疑。
他莫名其妙地温暖起来,更紧地抱住她,她抬起眼睑看着他微笑,举起手抚弄着他下巴的胡楂,不一会儿,手慢慢沉下,闭上双眼甜蜜地睡去。小小的鼾声,让他沉醉。
那天的短信木强一直保留在手机里。说她已经在4S店里,叫他学会照顾自己,不要老是一个人闷在家里,不要老是下面条吃。木强那时感到了一种像被妻子关怀的幸福。
但并非他所想那样,就像一种东西叫回光返照。她明明知晓,却刻意隐瞒,让他无疾而终。
滴答的雨声从小区的垂柳之间坠入池水,散漫而无聊,工人们还在巨大而强烈的灯光照射下,为这个城市建造一条穿湖而过的隧道,辛苦的他们好像没时间关注所谓的无聊,而他依然觉得孤单。他正看着莫涓新拍的一组照片,看到她在线,赶紧发过去信息问她电话怎么停机了?很快回复:呵呵,我认识你,你是木强吧,听莫涓说过你,我是她姐姐,借用她的QQ。
他尴尬地回复:呵呵。没有了兴致,隐身。
点着烟,继而想着她,想着那天她为他过的生日。他后来也疲倦地睡着了。下半夜,莫涓冲凉后嘴里嚼着苹果,眯着眼睛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不知说什么。激情后让他更为清醒。之后他很不情愿地被她拽起耳朵要他去冲凉,下床后打了一下她性感十足的臀部,惹得她把一堆奶油涂抹在他的私处,然后自己笑得直不起腰。
熄灭了香烟,一股热乎乎、软绵绵的复杂情感燃烧在他的情绪里。他再次点开她空间的页面,在她的空间的主页面上,一个似白雪公主样的动漫女孩垂着眼睑,忧郁地站在主页的右方,加上空旷的音乐,让他不忍离去。各种造型的莫涓在他的眼前一一晃过。一组的照片里穿着他给她买的T恤情侣衫,搭配着性感的短裤,像个足球宝贝,展现出她最美好的身段。
页面的这首音乐,他有点记忆,却一时想不起。
她的空间每天点击的人数不少于十个,留言的几乎都为男生。这些激素旺盛的男生,和当初他一样索要着她的QQ号、手机号。他从未给她留过言,而这些男生也从未得到过她的回复。对于他们而言,或许仅仅是网络里随处可见的美女,只是暂时填补一下空虚。退出她的空间,看到键盘边她的那对别致耳环。寂静的小屋让他空洞的心再次迷离。
没人知道他对爱情深藏着一种绝望,这个城市的爱情已把他击得粉碎。仿佛他一直以来的爱情只是一座空无一人的城堡,一直只是他一个人独自在生活。他是个孤独而贫穷的男人。在这条道上,他走得脚底疼痛,四肢乏力,不知还能相信谁,还能有谁走进他寂寞空洞的心灵。梦中,木强仿佛看到莫涓穿着那一袭白裙,老远地对他笑,眯着眼睛大声对他说:大叔,我们去吃烤鸡翅。
木强把这次去南市招商的情况如实地向部长做了汇报,部长很满意,要他继续努力。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桌上乱七八糟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内勤小李拿了一沓快件过来,都是一些厂家从全国各地寄来的产品资料,简单浏览了一下把它们整理放在自己的柜子里,现在他的柜子几乎放满了这样的资料。部长总是说他像捡垃圾的,木强对此不以为然。仍然坚信总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他用座机给佘卫华打了电话,约她出来见见面。但又不知道自己见面的目的。她告诉他,一大早就在医院兑付临床费,目前还没完事。大概在午饭时间才能赶到公司。
木强觉得无聊,打开空间看了看自己为莫涓写的那篇《晚安,公主!》,坐在那里点了一根烟,在西丝儿那曲Molde Canticle天籁般的哼唱里,静静的如一尊雕塑。音乐仿佛从天而降,美妙,虚幻,纯净。
一个纯净到一尘不染的女声,带着他在浩瀚的宇宙空间里,把灵魂深处的寂寞撞开,木强深深叹息。生命里那些不能承受的痛,此时该往哪里去?
不知什么时候,佘卫华已经在沙发上坐下。手托着腮帮也在那里出神地听着。
她天生一副好身材,肌肤白皙,大眼睛上面覆着雾一般长长的睫毛,一对黑玉般的眸子透着灵气,乌黑闪亮的头发飘然。今天随意穿着一件红黑相间的花格子棉布上衣,袖子挽起,露出如凝脂般的肌肤。下穿一条米色的宽松长裤,脚上一双耐克休闲鞋简洁明朗。
木强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她,随即从饮水机里给她倒了一杯水。
“真是好听,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听过一首歌了。”佘卫华由衷地赞叹木强在听音乐上的天赋。
“我得去买一盘这样的CD放在车上,告诉我谁的啊?”她站起身把喝干的纸杯放到桌上。
“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是第一次听的时候,觉得特别震撼,特别触动心灵,所以就一直把它放在QQ音乐的收藏里。”她走到电脑前问:“哪儿呢?”木强打开自己的空间,告诉她目前在一篇日志里面。
“哦,不错啊,写了这么多日志,还原创呢。佩服,佩服。我加你QQ吧。”她把自己的号加上,说有时间好好到他空间踩踩。
“只是看了别乱点评啊,纯粹娱乐生活。想想那时做自由撰稿人时真是辛苦,为了迎合编辑的口味,净编写些自己都看不下去的文字,还养活不了自己。不抱着任何目的写作,反倒是文字越来越成熟,不过现在很少写了,人也俗了哦。”
“都是凡夫俗子,凡俗不庸俗就好!对了,你叫我过来是干吗来着,差点忘了正事。”佘卫华盯着电脑头也不抬地问。
“除了工作上的事,我就不能找你啊,别老是把我当作什么狗屁领导。我又不是。”
“嘿嘿,我可没把你当狗屁领导,你是领导狗屁!”
“哈哈,有道理。走,咱们外面去吃饭,正好今天公司的食堂那边停电了。”
“食堂的菜如何?”
“就甭提了,那个鬼师傅烧的菜不是一般难吃。你说我一个光棍,就指望中午这一正餐,时间久了还真怕自己营养不良。”
“那走吧!”上了她的车来到一家“咸亨酒坊”,两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今天我请客啊,补补你的营养不良。”
“我请客,你埋单,不是叫我难堪吗?”
“得了,狗屁领导,姐姐我愿意。”她永远都这样肆无忌惮地说话。他挺喜欢这种说话有点匪气的女孩。
“上次张主任的单子有没有给你写啊?”
“那当然,我是谁啊。”她自信地回答。两人吃完坐在一楼的茶座里。
“那董事长有没有把费用打给你?”
“打了,就是意思意思。不通过药事会能够让产品直接进入怎么着也是莫大的面子。虽然产品很好,也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又岂止是滴水之恩。”
“那董事长不是很开心?”
“那是自然,还准备把一附院的那个头孢哌酮分几个科室给我。”她有点得意地说。
“我有点弄不懂,你自己有这个能力开发医院,为什么不自己代理产品做呢?”木强好奇地问。
“这你就不懂了吧,本省的情况你也很清楚。拿我们公司这个头孢来说。中标125元,零售将近144元,每个月在附院一家销售近3000支。厂价为47.9元,税收至少为12.5元,北华公司的配送按中标价的6个点为7.5元。那么合起来为多少?你用手机算一下就知道。”
木强用手机简单算了一下。
“这是必须支付的。进入医院之后的费用我粗略地加上一线员工的提成算了一下,公司的利润大概6元,其中还包括各种公关费用。”
“那也还不错啊,一家医院就有这么多的利润,要是做个四五家医院,光一个产品公司每月就能收益几万有何不可。”
“你只看到了表面的利润,你有没有想过利润与资金周转率有关系。就拿这个产品来说,北华公司回款周期为四个月,你算算,你把底价、税、医院的费用、一线代表的提成统统加起来你看看公司得垫多少资金进去。”
木强把所有的数字再次加起来算了算。一算还真吓了一跳,光一家医院都得垫付一百来万。木强有点震撼。
“如果是多家呢,可想而知了。你说我再有开发能力又能如何,我没有这么大的资金,即使有也不会这么做。投入和产出比,不如我帮别人做临床,再说厂家的压货也是一种风险。”
她停了下:“倒是你,不知道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建议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木强说:“现在真的是有心而无力,要是我真的有几个产品在手上代理,你会帮着开发医院吗?”
“必须的,但希望我们是合作的关系,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那是自然,希望这天的到来不会太晚,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木强强行握了一下她的手。
他此刻明白,洪启千不仅要去维护一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还要有勇气承担来自经济上的压力。做什么样的位置,该承受什么样的压力吧,他想。
佘卫华直接把他送回了家,自己又去做关系去了。
木强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销售人员的韧性与毅力,这样的业务员,不仅勤快,又会动脑子,更会利用自己的优势特点打通任何节点的关系,不成功,那才叫真正的天理不容呢。
人往往就是通过不断的努力,在一个领域找到应有的自信,自信被一种习惯养成就成了一种财富,他从心里面觉得自己很多时候的惰性也是被自己的借口养成的,借口成了一种习惯,最终会被淘汰出局。在这个行业里有人不断地迷失,不是这个行业本身的制度问题,而是自己无法适应这个环境,无法摆正自己的位置,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他由衷地觉得,要改变的,是自己内心的焦灼不安,是自己浮躁的心,现在重新开始。
卫生部最近发布了《关于建立国家基本药物制度的实施意见》,正式启动国家基本药物制度建设工作。
木强和一些同事这两天一直在关注和解读这份文件,洪启千为此把他和部长叫到办公室,问问他们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木强分析说:“既为制度,那就是代表着国家对于医疗改革的一个方向,我们且不说这个制度目前会对社会产生多大的影响。这意味着目前政府在从这种制度着手,建立一种有效和明确的医疗服务和保障,让全体公民基本上能看得起病,用得起药,以减轻公众涉及医疗卫生时的沉重负担。这就是一种方向。”
“说到底,建设国家基本药物制度是要转变‘以药养医’机制,让民众不用贵药就能治好病,它实质上是在政府主导之下,发挥市场机制,实现全民医疗保险。”部长补充说。
“说得不错。”洪启千对部长投以赞许的目光。
洪启千给每人递了根烟,继续说:“任何一种制度的出现到完善需要很长时间,所以短期内还不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更不能迅速降低药价。像我们这种完全代理新特药产品的公司影响暂时不会很大。即使这样,我们也得时刻关注。有一点,必须跟上国家的方向,要坚信这一点。你们俩这段时间也要多关注一下基本药物的产品。只要厂家愿意和我们合作,把我们的优势条件告诉他们,也让我们贴近基本药物。”他走到门口时回头又对他俩说:“回到各自的办公室,把基本药物如何衔接现有公司的新特药,各写一份报告交到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