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生活常识告诉我们,水果熟透了基本是红色的,而成熟的水果才甜美,而陈安邦是个怪胎,他不喜欢吃红透了的苹果,他喜欢吃青苹果,甚至连草莓他都喜欢吃半青不红的,当然他最爱的还是青李。极致的酸涩,带来极致的味觉体验,就像他酸涩的童年,少年,以及所有的校园时光。
父亲陈定是一个小商人,生于50年代中,经历过三年困难没饭吃,经历过轰轰烈烈的红色灾难,也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春风。最终这个小山村走出来的汉子,似乎成了先富带后富的一群人,只是人生本身就是一出戏,没有悬念没有坎坷,又怎么算是人生呢?
陈安邦的童年,就像挂果不到两个月的李子,又酸又涩,虽然在别人看来他衣食无忧,但是没有参与过他童年的人基本没有发言权,更可悲的是根本没有人参与过他的童年,因为基本上如果他没有搬家就是在准备搬家。
生于80年代,而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中国的城市化节奏已经走的很快很快了,而陈定也是这个时候开始发家的,恰恰好的是陈安邦就出生在这个年代。当然陈定并没有因为事业放弃孩子,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并不觉得这是拖油瓶,而是上天给自己的恩赐。
只是哪怕是上天给的恩赐,在现实面前也需要低头,陈定是个包工头,现在的城市上随处可见的职业,而这在那个年代并没有那么多,因为那个年代的治安并没有现在这么好,偷你材料还是小的,直接抢的也多了去了。陈定虽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奈何家中兄弟姐妹多,而上头划分下来的土地只有那些,加上地处偏僻土地贫瘠,18岁那年跟着部队派来的铀矿勘探队就远离了家乡。这是陈定的选择,哪怕是现在早已知天命的陈定,也无法明确的解释当初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只是说起这些他都不由自主的能笑出声,起码他选择了我自己想走的路,不是吗?
陈安邦上小学那一天,陈定给了他500块钱,让他自己去报道,为什么母亲不一起去呢?因为母亲一样要跟着父亲的施工队,在那个年代街上的小餐馆还没有那么多,如果母亲不一起去,那群来自全国各地的工人们肯定要造反,因为只能吃泡面了。陈安邦没有哭,也没有像大多数的小孩子那样在家闹,更不会说带着钱去游戏厅转一圈回来说钱掉了,他就那样默默地拿着500块钱上了小学,交了学费课本费保险一起228元,剩下的钱他去买了根5毛钱的绿豆冰棍,花了2块钱买了一只10斤重的西瓜,回到了家,那个铁皮房子里。
在那个年代,对于做工程的人来说,是黑色的年代,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赖上一伙人,拿着铁棍砍刀跟你要点生活费;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因为争一个承包权,就会引起两帮人的火拼;所以陈定跟他的工友们,床头都放着自己打造的开山刀,而陈定的枕头底下甚至放着一把自己改造的鸟铳。其实,生活什么时候容易过呢?
对陈安邦来说,童年的时候看到人被开肠破肚远比见到猪被开膛破肚要多,因为哪怕陈定不是个苛刻的人,他们的队伍也从来没有买过乳猪自己杀了烤,大部分时候都是母亲古秀芳去菜场买点五花肉,瘦肉就着葱花炖汤,肥肉炸油,再弄点大蒜把汤渣炒了。而对于那个年代的很多人来说,这样的餐桌已经是不错的了。只是对于陈安邦来说,自从第一次看到人的内脏流的满地都是之后,一个月都不敢看到肉,一看就吐,只是后来,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酸涩还带着苦味的童年,不能说没有影响到陈安邦,他为人聪明圆滑,却没有什么朋友;他家境富足,却小小年纪就缺乏了对生命的尊重和对死亡的恐惧。只是这个时候的陈安邦,还无法理解为什么老钟的老婆为什么在老钟被人砍死之后哭的那么伤心了,也许他以后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