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的西风送薄云飞过凄凉的万峰。两只白鹭与之逆向而行,似乎并未感到异常的寒冷。荒草中弯曲的小径从脚下伸向渺茫的远处,被细雨无声地浸润着,显示清幽一片。数只野鹤栖在路旁的桑树上,平静而警觉地向四周张望。
炎热的一天即将结束。空气很纯净,苍穹很惨淡。近处的树高过遮去夕阳的群山,把枝叶清晰地展示给逐渐变暗的世界。密林里热闹非凡,禽鸣虫叫声不绝于耳。此时,它们享有真正的自由,可以尽情地休闲。宜人的佳境里,身体会忘记劳累,神经会不再紧张。
残月当空的夜晚,两道模糊的影飞落崖顶,发出噪鸣。那是寻找归宿的疲倦的乌鸦。环顾四周,易成看不清楚正确的方向。溪边的榕树下,饥饿的易成与沮丧的田双相遇。两颗苦难的心灵互诉衷肠,相见恨晚。地位低贱且穷困潦倒时产生的友情,即使在财富和虚荣面前,也会如钢铁一般坚硬。星斗布满天幕。光亮虽微弱却强于黑暗。
遥远的夜空传来数阵难闻的气流。乱石堆里响起颤悠的虫叫。劲风将枯草吹折,似乎在炫耀不可抗拒的力量。这些现象均让人心惊。四面响起野兽的嚎叫,嘈杂而恐怖。显然,危险正向榕树逼近。易成和田双对视无言,似乎都预感到粉骨碎身已不可避免。
月色清淡,普照大地。冲奔而来的无数头野兽呈现狰狞的形体。仁君头戴王冠,身披红袍,手举开山刀,由蹦跳而进的青蛙引路冲在最前。无数动物张牙舞爪紧跟于后。随着仁君的一声号令,两头大象立即伸鼻,分别将易成和田双卷起,而后由仁君率领着奔进深林。翻过数座峻岭,队伍来到雪恨峰。
绿石遍地,黄雾盈天。平坦的峰顶筑着一座高台。仁君纵步跃起,坐在上面。易成和田双被大象摔于台前,身体酥软如绵。蓝鹰从空而降,落在仁君面前。伤口已经痊愈。指着田双,蓝鹰愤怒地向仁君申诉其箭伤无辜之罪。仁君听后,咬牙切齿,瞪着田双,指示两头饿狮立即将其撕分而食。
深知劫数难逃的田双打算默然受刑,尽管心有苦衷。悲想曾经行乞之狼狈,眼看即将身碎而含冤,田双怆然感悟人生:因为莫明其妙地生,所以莫明其妙地活,终于莫明其妙地死。
站在旁边的易成不忍坐视朋友白丢性命,就壮起胆量为田双辩护而吟诗一首:
王子本心并无恶,才华出众且有德。
误伤蓝鹰已知错,此举只因兄逼迫。
恳求好汉莫记过,解仇销恨愿言和。
仁义一片值千金,敞开胸襟最快活。
结果却适得其反。听知田双的王子身份,仁君想起率领人类军滥杀动物的田单而怒气更盛。易成因此将也遭受饿狮撕分而食之酷刑。弱者在强者面前除过接受安排别无选择。
秋天的老树上栖着瘦鸟一只。凄怆的鸣叫惊落数片黄叶。
空中传来乖犬唱的一首歌:
曾居真境里。忍受责骂,心怀怨气。
叼头乘时机。报仇解恨,忘记恩义。
流浪人间地。无家可归,境遇惨凄。
谋生不容易。抢劫啃骨,勉强充饥。
白光如电,划过苍穹,引起强烈的风尘,伴随刺耳的长鸣。大地动摇,高台塌倒。动物惊慌,疯狂奔驰。雪恨峰上顿时一片混乱。高空坠下一颗头骨,击中仁君的头部,使其昏倒在地。
风尘平息之后,地面十分狼藉。仁君的伤势严重,性命垂危。良久才惊心回神的田双掏出还元丹欲救仁君,却又担心其生还后再要报仇。
东天悬浮着斑斓的红霞,像河里的冰那样凝固不动。衰草和树枝上沾满厚霜,样子比原来更加茂盛,而且颜色终于变得一致。朝阳本身具有无穷的热量,却能与极冷之物共处于一个世界,需要的是彼此的忍让和包容。两行黑尾鸥从空中平移而过。景象不见得壮烈,却昭示着生命的神奇。
犹豫片刻,田双用还元丹挽回仁君的生命。仁君苏醒,看到田双,想起旧恨,抽出开山刀便砍。易成见状,急忙以身阻挡开山刀,同时诉说田双舍还元丹施救之实情。
仁君迟疑半晌,插开山刀入鞘。凝望红霞,唱歌一首:
昊天容世俗,非糊涂。胸怀坦荡心无忧。
君子大丈夫,亦怀柔。恩怨分明很清楚。
灵丹把命救,算仁厚。仇结可解愿为友。
重任在肩头,聚动物。讨还血债才罢休。
惊散的动物陆续回归雪恨峰,打破短暂的宁静。蓝鹰叼着打伤仁君的头骨从天而降,前来献功。头骨上印有四个小字:休绝金男。易成才知休绝金男的头颅已经被乖犬啃去皮肉,遂向仁君说明头骨的来历。仁君感其义重,就取麻布袋装下休绝金男的头骨交给易成。
尽管仁君肯饶恕田双,但是蓝鹰难以忘记身心的剧痛而总想复仇。田双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就闭上两眼,任其解恨。蓝鹰遂挥翅张爪,直刺田双。仁君要报田双救命之恩,就替代其被利爪刺破胸膛。失误伤及首领使蓝鹰惊惶失措。仁君忍痛恳求蓝鹰放弃复仇之念。蓝鹰只得答应,虽然心中尚有余恨。得益于体内还元丹的奇效,仁君的伤口很快痊愈。
月沉山凹,东方开始泛白。高山之顶有常年不化的冰雪。旁边的悬崖上泻下数道长瀑。霞光照射时,水珠发出耀眼的光彩。柔风将如绵细雨洒在枯林,打掉数片黄叶。松的颜色更青翠。面向紫色的朝阳,易成与仁君和田双并排跪在雪恨峰顶结义盟誓:
命定你我相逢,时势造就英雄。
虽然胸怀异志,难得互为知音。
同担风雨困苦,共求梦想成真。
不贪人生万岁,但愿死而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