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将军……”
一个个幕僚急得起身,却不敢追去,落苒蹙了蹙眉,转身便跟着谢玄的脚步而去,奔到帐外,正巧见他拉着平素心爱的马,脚尖点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的落在马背上,正要离去。落苒迈开脚步跟了上去,正巧止住他挥下的马鞭,四目相对,落苒定定的道:“带我去!”语气斩钉截铁!
她知道他要干什么,她不能让他死,若他死了,他麾下的士卒便会溃败,到时,敌军袭来,她也要遭殃,听闻胡奴若抓了妇人,便会在侮辱后,活生生的将人烤了,做食物,在这毫无人烟的地方,就算她能逃出,也很难凭着她一人的力量回去洛阳,路上莫说遇上胡奴,便是遇上流民,也够她受了。
“你不怕死?”谢玄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墨黑如夜空的眸,闪烁着一种让人心跳跃的光芒。
毫不犹豫的,“怕,更怕你死了没人送我回洛阳!”
这话出,谢玄便是一愣,他神色古怪的望着她,望着望着,忽地抬头大笑,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才忽地顿声,伸手,一拉一扯,落苒整个身子被提了起来,岔开腿,坐在他前方。
“驾!”一声,一股烟尘卷起,待幕僚们追出来,两人已然走远。
“哎呀!将军怎的那般任性,快快,带着人去支援!”
一边说,一边指挥着士卒,几声应“是”,不一会,便又士卒骑马追了去。
古人云:深谋远虑,所以不穷。不谋万世,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不足谋一域。
在她的认知里,谢玄一直是个有谋略的,不会冲动的,像现下这般,一人冲入敌军,落苒是第一次见,颠沛的马背上,呼啸的寒风里,她不禁问道:“你就不怕这般去是送死吗?”她的声音消失在风中,只剩呼啸声。
她以为他没听到,也做好不会被回答的准备,岂知只过了一会,便听他那与前世略有不同,却又熟悉的嗓音道:“你放心,我死不了,你可以回去洛阳的。”说着,狂风中,只听他哈哈的笑声。
前世时,她从没听他这般笑过,便是抿嘴一笑都很难得呢!
如今,他对着她笑,她却无感觉了,摇头,感叹上天弄人。兵者,诡道也。用兵无谋,就不可开战。两军对垒,不仅是军事实力的对抗,而且也是智谋的较量。以奇计为谋,以绝智为主,采取灵活机动的战略战术,是历代军事家克敌致胜的法宝。
对于这些军事书,她是读过些的,也懂得运筹帷幄,更知谢玄骨子里蕴藏霸气和刚强,是个逢敌必亮剑的主儿。
平日对敌的战略是一手软一手硬。可是,今日谢玄的做法她实是想不通,想不通,便也不想了,她的脑袋里,已经堆了太多的东西等她去想。
不觉中,两人已接近了战场,浩浩荡荡的围攻,人马战车滚滚奔涌,喊杀声响震荡心魄,浓烈的死亡气流盘旋在上空。每一个士卒都在做生死关头的拼搏。
冬日凛冽冰风里满是刀光剑影,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一波退去,一波又起,挥之不去。
四周皆是敌人大军,乌鸦般层层叠叠,看在眼里心中压抑。晋人的士卒自来都不如胡人的,晋人可说是只要瞧见胡族,便是吓得尿裤子哪一种,没打先怯三分,原本实力也弱。可,如今望着谢玄身边的士卒亲卫,竟是一点也不输胡人的刚勇,胡人的军队比他们多了几乎一倍,却能足足拼了十天的持久战。谢玄拉紧缰绳,凑近她耳边呢喃道:“坐稳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项,落苒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点点头,谢玄一挥马鞭,两人一马,边冲,边杀,竟无人奈他们何,谢玄一路带着落苒拼杀到满是晋人士卒的领土。
众士卒见着他,快要消失的士气瞬时大涨,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落苒后,他问道:“苏幕呢?”这问一出,众士卒红了眼眶,指了指被裳服覆盖的,僵硬的身体。
原来,他派出的将领阵亡,他怕影响士气,不管不顾的冲来么?
落苒凝眸望了谢玄一眼,却不知,他并非不管不顾,只是,营帐中的幕僚顾忌太多,他便一马先冲,料定他们定会派人跟上。他这番举动,已是在心中几番谋划的。掀开裳服望了,不曾合眼,便逝去的部下,谢玄抿了抿嘴,伸手覆盖上他的眼,缓缓将他的眼皮阖上,做完这举动,他豁然起身,沉声威严的喝道:“传我令,步兵轻装进攻敌军西侧,骑兵后侧合击。”
这声,沉稳,有力,尽是气势!
这令刚下,便听一声声重复着传了下去,不久,外冲对敌的阵营中,同时响起一阵阵激昂的厉喝,“杀啊……”喝声同时,也都改变了战略,步兵开始轻减自己,进攻敌军的西面,骑兵则从后而来包剿,形势霎时扭转。
胡族错愕的看着斗志高昂的晋军,那杀气腾腾的气势,竟是毫不输他们!
战营里的葛蒙刚刚听到来报,气愤的在原地来回渡步后,他忽的回身吼道:“怎会如此?”
此声刚落,便有人冲了进来,噗通一身跪倒在地,“将军,谢玄那小儿亲临了,晋人士卒一个个都从燃了战意,反是我们的士卒快支撑不下去了。且,他们的支援军已到。”
葛蒙怒气腾腾的瞪着战场交战哪里,吼道:“支持不下去也得给我撑着。”
他的人比谢玄的多上一倍,若这般败下来,日后,天下人该怎样看待他?他的族人该怎样取笑与他,越想越愤恨,渡了两步,他忍不住停下来咒骂道:“该死的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