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缓缓回神,她紧紧抓住落毅尘的衣袖,也低低的道:“父亲,咱们不能绕过她,不能绕过她……”她重复了多少句,依旧是那一句,不能绕过她。
落毅尘一声叹息,卫玠与谢玄这般相护,他们又怎么不能绕她?只怕是那贱蹄子绕不了咱们。
这般想着,他也没说什么,拍了拍落云的肩,两人缓缓的出了石府。
走着,落云忽的抓紧落毅尘的衣襟,痛声道:“我知道谁能治她,我知道……”
落毅尘却也只当她受惊过度的胡话,将她送上马车后,两父女渐渐朝着落府驶去。
落府大门口处,一辆及其奢华的马车停着,落苒依旧伏在卫玠怀中,刚刚那一幕,还在眼前晃悠,倒不是那双手将她吓倒,落苒这人,若说见的极多的,只怕就是这些鲜血淋漓,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连鬼都见过,怎么会怕一双被砍下的手?
只是……只是……
谢玄到底为何这般维护她,他临走时,那番话,她听到了,难道他是真心的?在她无意的举动中,这一世,她走入了他的心?
忽的,她幽幽一笑,笑容中,无尽的嘲讽与苦涩,可惜啊!太迟了,太迟了,这一世,她已经走出了他给的魔障,她的心里已经不再有他,而他,却在她走出时,陷入了魔障。
可笑,及其可笑。
笑着,她便伏在卫玠怀中,一滴滴泪水染湿了他白泽的衣。卫玠搂着她的手臂抖了抖,暗夜中,他仰头靠在车壁上,过了许久,他才道:“卿卿,若是因别的男人而掉眼泪,那就请收起你的泪水,待回去后,我见不到时,你再掉。”
落苒有点诧异他的恼怒,她慢慢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脸,卫玠一阵目眩。此刻的落苒,脸色雪白一片,双眼却晶亮晶亮地湿润着。艳光逼人的同时,又有着让人怜惜的脆弱。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缓缓抬起右手抚上他的脸,“卫郎。”声音很轻很软,含着哽咽。
“嗯。”卫玠缓缓扯出一抹笑,抬手抹去她的泪水,接着,他便又恼了似的重重的擦拭了两下,在惹得她一声惊呼,他才罢手,重新将头撇到一旁,唇抿成了一线。
就在这时,落苒突然伸出双臂,搂上了他的颈。她搂得很突然,也搂得很紧。落苒一动不动,紧紧的搂着卫玠。
卫玠怔了怔,慢慢的,他伸出双臂也搂上了她。他紧紧地搂着她。把落苒结结实实地搂在怀中,卫玠低下头来。他的唇动了动,他想说不许为别的男人流泪。
然,他还未能说出话来,落苒便抬头在卫玠唇上轻轻一点,她说:“谢谢你,卫郎。”说罢,她将他缓缓推开,掀开车帘,跃下马车,进了落府。
而卫玠,却依旧停留在原处,他缓缓的以指尖抚摸着唇瓣,直过了好一会,他才将笑容越咧越大,并吩咐车夫道:“回府。”
“是。”一阵马蹄的的声,马车缓缓消失在夜幕中。
这一夜,落苒依旧睡得不好。
梦中,她见到自己站在悬崖边,前方白雾浓浓,似有一道身影,待她欲看清,两人的位置忽然调换,变成她在悬崖边缘,而那看着她的人竟是谢玄,他冷清的凝视着她。落苒想上前,她想与他说话,可她还没动,眼前忽的又出现一个人。
那是梳着妇人发鬓的落云,她正恶毒森森的盯着她,一张布满狠毒冷笑的脸,嘴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什么,可是她听不到,就在她愤怒的瞪视中,落云伸手一推,她便身子朝后仰,向悬崖下坠落了去,而悬崖边缘,谢玄正搂着落云,笑着,欣赏着她摔的粉身碎骨。
“啊!”落苒尖叫着,拥被而起,夜风佛过,她的背后已是冷汗一片,望了望天际,见才是二更,方才的呼喊声不算大,还没有惊吵他人,她便又缩卷着身子,滑到被子中。
直到四更天,她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会,这才刚睡着,她又看到了那双白森森的,露出骨头的手朝她追来。
这梦持续到天色大亮,李妪舀着漱洗之物进了她的屋,将依旧软趴趴的落苒叫醒。
落苒起来漱洗了一番,吃了些东西,便又接着去睡觉,直到晌午落府的小厮慌慌张张跑来禀告,说石崇派了人来,李妪这才又将落苒直被窝中拖了起来。
铜镜旁,落苒眯着眼,冷冷的想在,石崇想干什么?应该不会是为难她,否则,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派人来,也罢!事已至此,她便去会会。
“女郎你说会是什么事,要不,婢子前去求助卫家郎君?”李妪一脸担忧的替她挽好鬓,要知道,女郎失踪那段时间,可便是被石公抢了去,虽然,事后女郎什么都没给她说,但,这落府人多口杂,她又怎会一点都不知?
可知道又能怎样?幕后站着的是她的族伯,如今,女郎母父都已不在人世,族伯便是她的父,女郎是万万不能反抗她的族伯的,否则,便是要背上不孝的罪名。
这罪名一旦背上,女郎也就完了,她这一生再也别想嫁个好人家。
“没那个必要。”在李妪担忧的凝望中,落苒摇摇头,起身,出门时,她望着门前的守卫眼眸闪了闪,带些人去,始终是保险一些,沉吟片刻,她便吩咐道:“你,你,你,你,你,跟我来。”
“是。”被她点中的六名守卫抱拳,跟在她身后,一群人,便那般浩浩荡荡的朝着落府大堂走去。
落府大堂中,落毅尘正招呼着这石崇派来的小厮,虽,来的只是一名小厮,但他代表的可是晋朝第一富户石崇,落毅尘是半点怠慢不起,这不,热茶,点心,暖炉,无一不全,只差没把自己老婆贴上去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