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为阿莲的妇人愣了愣,缓缓的点了点头,缩着脖子,畏惧的望着卫玠不说话,眼中,却是藏也藏不住的爱慕。
其实,她的年纪与落苒大不了多少,只是,受贫穷所累,日日操心生计,让她变得苍老的多。
对上那眼神,卫玠不悦的蹙了蹙眉,却还是独自饮酒,并未插话。
“阿莲,我问你,我的父亲怎么死的。”落苒冷冷一笑,缓缓起身,走到她身边,每一步都似踩在心头上,让人心惊不已。
阿莲一听,脸色一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道:“妾生不知,妾生不知啊!”
望着边哭边求饶的阿莲,落苒有些恍惚,她眼前闪现父亲的脸,母亲的脸,母亲日渐憔悴,越来越虚弱,最终自杀了。
再想想没有母父的这些日子,忽地,她笑了,明明是柔媚的笑,却让人自心底透出那股令人胆怯的寒意。
“阿苒……”阿莲心里的不安越发加剧,不断的瑟缩着身子,那冲口而出的嗓音也是颤抖不堪。
嗖一声,落苒瞪大眼眸瞧了过去,那眼神,便如嗜血的魔,望着的阿莲心中一惊,还没能反映过来,便见一道身影闪过,“啪!”一声脆响。
阿莲本来就圆润的脸霎时浮肿了起来,嘴里压根一松,“哇”一声,突出一口血牙。她竟硬生生将她的牙打掉了下来?停下的落苒却不以为意,以帕子擦了擦手,挑着眉望过去,冷声道:“你不配唤我的名字。再问你一次,我父母怎么死的。”她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一直悠闲,慵懒,独自品酒的卫玠淡淡的嗓音传来,“卿卿,可唤他人代劳,凭的弄脏自己的手。”
落苒缓缓回首,偏头望了他一眼,娇糯的道:“那依郎君言,这妇人不肯实说,阿苒该如何?”
听了她的话,卫玠停顿了下,许久不曾回应,再落苒望去时,那蹙眉思索的样子,竟是在认真考量么?
过了一会,卫玠冲着落苒裂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不是有十根手指,十根脚趾么?问一次,不说便斩下一根。”
“若全都斩下还是不说,又该如何?”
“不是还有手筋,脚筋么?挑了几根就是了。”阿莲惊恐的瞪大双眼,瞧着商量如何对付她的两人,世人都说卫家卫郎,是个温柔的人,不仅长似谪仙,便是性子也是温和的。方才那番话竟是从卫郎口中而出么?她呆了,再落苒悠悠转来时,似抛开所有一切想法,砰砰砰的在地上重重磕着头。不一会,一块红红的血迹便出现在额间。
落苒似是为难的歪头望着她磕头,直到好一会才道:“阿莲,我再问你一次,我的母父怎么死的?”
阿莲缓缓的抬头望着她,那淡淡的笑意依旧挂在嘴边,竟与卫玠如出一侧?同样让人打心底乏寒。
望着她这样,落苒缓缓眯起媚眼,袖出一把弯弯的小刀,唰一声,抽出刀鞘,冷厉的寒光在阿莲眼中闪烁而过。
瞬间,她似疯了般一边磕头一边唤道:“我说,我说,我说……”
“那你便说说看。”落苒扭转腰肢,度着碎步,来到卫玠身边跪坐下,居高临下的瞪著阿莲。
“是落公吩咐的,他说只要我帮他找到一张地图,便会给我金银无数,我没想到,你娘会因我而自杀,郎主会内疚,追着你娘而去。”
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一边砰砰磕头。浓浓的杀机自落苒眼中闪过,我冷笑着望着阿莲,握着刀柄的手越来越用力,便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五指撑开她紧握的拳,与她十指相扣,暖意瞬时透遍全身,落苒眨了眨眼,回头与他对视,告诉他,自己不会冲动,留着她还有用,她知道。得到她的保证,卫玠一笑,挥了挥手,命令道:“把人带下去。”音刚落,便有护卫步了进来,走到那阿莲身边,一人提一只臂膀,拖了下去,耳边传来的是她那句,“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听着越来越远叫嚣,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落苒凝眸,陷入沉思,久久久久,心中溢出一声叹息……
晨风吹拂她娇媚的脸庞,忽地,她察觉四周似乎太安静,转眸望去,只见卫玠慵懒斜倚,手肘支几,掌心撑颚,眸光温润的盯着她瞧。落苒偏头一晒,似模似样的学着他,也是盯着他瞧。卫玠一笑。便那般歪头望着她,唇边依旧溢着温润浅笑,纤细,修长,白泽如玉的指尖随意的勾起她一缕墨发,把玩指间,“阿苒。”
他唤她,嗓音随意亲昵,让人心痒。
“嗯。”她也随意的应了声。
“阿苒。”他又唤道。
“嗯?”落苒又嗯了声,这次带了些许疑问。
抬眸望去,他冲她一笑,“走吧,去看看你那族伯。”他放开她的发,甩袖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又回身伸手递给她。
毫不犹豫的,落苒握上他的手,盈盈起身,两人相携着往外步去。
大门处,似是早料到她要出门,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摆放着,上了马车,只听驾一声,车轮辘辘,帘布纷飞。
永宁巷,所谓永宁,不过是寒民们求而不得的期盼。马车驶过几条街道,自繁华到破落,终于在百步之内瞧见一块木牌上,以行书大大的书写了三个字,“永宁巷”。进了永宁巷,这一切便不一样了,窄小破落的街道,三五成群的人挨在一处指指点点,除了简陋的木屋,还有处处可见的垃圾,以及蹲在角落的乞丐。进了这里,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有些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