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原数多坐在皮椅上拨出去一个电话，桌前的地面上倒着一个人，脑袋正中央有一个弹孔，红白的浆液正从那里流下来。
“药味理事，很抱歉，您之前的委托我们没能完成，而因此造成的两个小队全军覆没的赔偿还要让您承担一下，毕竟这些下属死前不知道他们需要应对目标之外的其他能力者的攻击。”
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传出温婉的女声来：“木原队长，这次的事情我很抱歉，因为事发突然，没能征得你的同意。”
“不用，道歉的话你可以用东方传统写在纸钱上烧给小泉副队长，我现在只是需要点真钱给家属们有个交待。”木原数多将脚放到了办公桌上，蹬倒了原本主人的照片。
“……好的，我会拿出让你满意的数字。”
“理事大人果然是爽快人。不过我还是要再说一句，猎犬部队是针对特定能力者以特化装备进行镇压的理事长直属部队，不是给你们这样的家伙擦屁股的手纸。这次算了，小泉已经付出了代价——没有下次。”
木原数多直接挂断了电话，从小泉副队长冰冷的身体上踩过。
……
美琴接到了黑子的电话，跑出去说了会儿话后又进来，看屠苏弄完了手头的事情后才悄悄咬起了耳朵：“那个，木头脸，黑子、黑子……”
“唔，我送你过去，那包东西等明后天抽空再一一送吧。这次是哪个店的烛光晚餐，SmithYork？”
“诶？！你、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那、那你呢？”
“照顾妹妹们吃晚饭啦还能怎么样，总不能一直麻烦木山老师或者芳川布束她们，完了去还得去看看春上，不知道这一周春上过的怎么样了。说来妹妹们的厨艺倒是可以培训，可这为做什么饭打架的毛病是怎么回事……别放电，我真不是说你……哎当我口误行了吧？”
压平了头顶上立着的头发，屠苏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会把所有有可能联想到自己的话题全部当是说自己，眼看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屠苏硬拉着气鼓鼓的美琴下了楼，准备把承受美琴愠怒的资格让给黑子，反正只有她挨了电击还能乐在其中（百里你确定自己不是？）。
“木头脸，要不，明天中午我们叫上春上、泪子她们一起去聚餐吧。”
快到正门大厅时候美琴突然有了新想法。
“聚餐？御坂御坂最喜欢聚、哎哟！唔——”正在玩儿躲猫猫的御坂御坂挂着新的呱太吊坠从一间房里蹿了出来，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妹妹捂住了嘴，然后不顾小家伙手舞足蹈的抗议把她拖进了屋子。
美琴刚雀跃起来的心思立马沉了下去。
她可以跟朋友们聚餐，妹妹们呢？除了这里这些知道真相的人，她们又能大大方方的见谁？或许到学园都市外的孩子们还好些，10030跟10086不已经是天军预备役了么？
“美琴，别多……”
“木头脸别安慰我，我知道的。”美琴打断了屠苏的话，她站在原地咬紧了下唇，片刻后终于做出了决定，“我想好了，妹妹们的事情，没必要瞒着黑子她们，明天的聚餐，带着妹妹们一起去吧。”
那个房间里传来御坂御坂被捂住后一半的欢呼声。
屠苏释然一笑，其实这也是他一直想说、却很难不顾美琴感受直接说出来的话：“那也不用出去了，就在这里吧，把木山老师、布束、芳川医生，还有结标、亚美、鞠场利德都叫上，待会儿就跟她们说。对了，我去把上条跟茵蒂克丝也拉来吧，那小东西又好吃又好热闹。明天早上我带个妹妹去采购些物资，这里的储备可能不够了，你去联系泪子、初春她们。”
“嗯。”
拉着手走了好远的路，那家跟黑子约定的高档西餐厅快要到了。
这时美琴垂着头轻声说道：“木头脸，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跟我还说什么谢谢。早点回去，别错过门禁时间，第一天回来就被舍监大人约谈可不好。”
“无路塞，知道了。”
开心起来的美琴拍掉了屠苏按向她头顶的手，消失在公路对面。
……
这天早上天气有些阴沉，屠苏早早就来到总部用昆布跟柴鱼片熬上高汤，然后叫个妹妹去采购食材，结果等出来的时候身边不止有一个穿水手服的9982，肩上又多坐了个蓝花连衣裙的御坂御坂。
至于为什么是9982么，是这样的，屠苏本来让她们自己推选出来一个，换件便衣跟自己去买菜，结果其余四位妹妹都推选自己，只有9982直接去换了衣服——嘴皮子派完败于实干派，在此事件中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于是当御坂御坂拽着小鞭子直接爬到了屠苏背上的时候，其余四个妹妹统一律以OTL姿势面无表情的跪在大厅四个墙角完全灰白化。
“御坂御坂闻道了！向左转450米那家店铺里有最香醇的奶油！御坂御坂开心的道！”
御坂御坂元气十足的指挥着，推车的两人顺从的向右转。
御坂御坂很快就发现了新目标：“右转100米那家店的牛排酱料超赞！御坂御坂闻道了！”
两人如她所愿，直直过了马路，直奔超市而去。
御坂御坂毫不气馁：“这是豚骨拉面面汤的香气么？御坂御坂有一种想要飞翔的感觉！”
“安静，今天的主食是寿喜烧火锅，拉面不在考虑之列。Do，御坂严肃的告诫没有上位个体风范的上位个体。”
“御坂御坂今天就是要吃拉面！御坂御坂试着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好好，拉面晚上再吃，中午先吃火锅。喏，采购清单在这里，你自己把主材都写上，别告诉我你只知道怎么吃、不知道怎么做。”屠苏把胸前口袋里的纸笔交给了头顶的御坂御坂，小家伙把纸片摊开平放在屠苏头顶，哼哧哼哧写起字来，好几次笔尖戳破了纸扎到了屠苏头皮。
看着姐夫大人不住的呲牙咧嘴吸冷气而最后之作一无所知，9982叹气道：“遇到如此溺爱小姨子的姐夫大人，真不知道是御坂们的幸或者不幸，可能生活就是这样在苦痛中寻找快乐吧。Do，御坂感觉到理想面对真实的幻灭感。”
“我说9982，少看些少女文学，多读点历史跟理工科普读物，你不觉得你现在的感慨有点强自说愁的意思么？不要把什么事情都跟理想破灭什么的联系到一……嘶——”御坂御坂又戳破了纸面，成功制止了姐夫大人的说教行动。
“可是姐姐大人也喜欢看这样的小说跟漫画呢，上次她拉御坂去街边漫画店看白书时候对着一本典型的少女漫画笑了十五分钟后哭了半个小时，当时就擦着眼泪声称自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Do，御坂揭露了姐姐大人的黑历史，感到从内到外的愉悦。”
屠苏脸都黑了：“这几天布束没再给你们调整认知模式？”
“没有，布束说她想让我们跟姐姐大人一样傻呵呵的理想早就破碎，现在只想给自己来一次调整以忘记这个曾经的愚蠢愿望。Do，御坂微有些快意的以第三人称角度回忆布束说这话时忧伤的表情。”
……
即使屠苏都没有发觉离这里数百米、隔着一个拐角的路口站着个名叫“一方通行”的少年。
经过上月底的那次激战，一方通行对于自己AIM扩散力场的控制又深入了一大步，现在他正将往日肆虐无比的力场收束成极细的一束，把经过墙壁多次折返射的一部分光线与声音准确分离捕捉，再纳入个人现实中还原出完整的场景。
裁决被那个小御坂戳的呲牙的样子、自称9982的妹妹扯动嘴角的腹黑阴险、还有那些琐碎无聊却乐在其中的口角，一方通行全部收入眼底、听在耳中。
仅仅是二十来天的事情，如果没有那张依然缺少表情的俏脸跟缺乏聚焦感的瞳孔还有“Do，御坂XXXX”的口癖，一方通行无法把她跟以前那些不畏死亡的“人偶”联系到一起。
会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愿，会反驳拥有更高决策权个体的提议，会背后使坏说别人坏话，会将毫无干系的事情理解为理想的幻灭与世界的真实，会趣味盎然的享受同家人拌嘴的快乐。
原来自己杀掉的9000多“人偶”都是这样喜欢阳光下生活的孩子，原来在“家人”面前她们根本不是只会听从命令的机器。
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不是肢体不全浑身鲜血的妹妹们向自己伸出手来，就是伤痕累累躺倒在地上的自己被面无表情的妹妹们冷眼围观，他心底里的自己同妹妹们只能以这两个极端对立的形象出现。直到今天才知道，无论是她们还是自己，原本可以有另外一种更合适更正常的可能性。
只要那天，他能够说一声“不”。
想起昨天接过Group身份牌时候那些可笑的想法，一方通行觉得自己真是无耻的可怕，尝过妹妹们断肢的嚼劲还嘀咕“人偶的骨头不如鸡骨脆”的自己，哪有什么资格去想什么“哪怕她们不知道，毕竟我是为了保护她们”？真想悔过，那么现在应当做的就是关闭反射朝自己脑袋上来一发子弹——不，这种死法也太便宜这样的恶党了。
而且学园都市的NO。1被一把手枪击毙？就算换成狙击步枪也是恶搞剧目中都不会出现的剧情啊——我是一方通行，哪能死的如此憋屈？这种死法光痛觉就完全不够爽的。
因为天气阴沉而心情烦闷，于是上街来乱走动，结果在这里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人、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事，一方通行呆立了很久，直到个人现实里都无法还原那三人的外形时候才恨恨的朝地面啐了口唾沫。
“Di-Da-Di-Da-Di-Da”的警报声突然在一方通行身边的巷子里响起，而后是稚嫩的童音传来：“哇，御坂御坂看到啦！有人违反治安条例乱吐口水啦！再不逃走风纪委员就来抓人啦！哇哇，御坂御坂好害怕啊！”
周围的行人全部看向了这边，不少人已经捂嘴偷笑起来：看，又一个傻冒不知道新运作起来的“公共安全警报体系”的威力，自以为是的在小巷子里乱搞——哈，是个残疾人啊，那还可以理解，腿脚不好找公共卫生间确实有些困难。
看到行人幸灾乐祸的眼神里透露出的些许同情理解意味，一方通行羞愤到无可忍受的极点，不远处的清洁机器人或许接到了报警系统的消息正向这边挪过来，一方通行愤愤的一顿脚，强大的气流推着他飞快的消失在小巷深处。
“裁决这个浑蛋也太惯着这帮熊孩子瞎胡闹了吧？不就是吐口口水么，至于像是遇到怪叔叔一样用那样的口吻发警告？看刚才的情景，这声音应该是录播的——我说这个熊孩子哪有那么多劲头针对每一种违法行为录一条报警音？”
冲出巷子的一方通行很敏锐的接收到一公里外某个相同声线的报警声：“哇哇！御坂御坂看到啦！有坏人把小姑娘堵街角啦！呀御坂御坂不敢看啦！风纪委员大姐姐快来啊，情景非常不堪入目啊！”
在警报声里还混杂着喘粗气的报怨：“可恶，只是想借些零花钱而已，哪有不堪入目的场景？”“呼呼，这报警系统太会泼脏水了吧，抢钱只要加强教育、猥亵十岁儿童可是要在少年感化院关到死的！可恶，可恶！呼呼……”
一方通行抽动嘴角：“真是恶趣味的家伙，裁决的家教，不过如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