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都市。
“理事阁下,您有什么吩咐?”
“唔,有几件事情要你办一下,大体内容都在这份规划里,你先看一下吧。”
“……新的暗部组织‘Group’?一方通行、土御门元春?理事阁下,人员支持、后勤保障、隐灭证据这样的资金跟资源调配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这两个人真的会接受邀请么?您,又为何会看上他们呢?”
“因为他们够强大,又很软弱。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就足够驱使他们。”
“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不知道需要这些强大而软弱的人去做什么,如果是常见的清洗任务,并不需要他们有多强,只要心够狠就行;而那些真正难缠的任务,他们又未必能做成。”
“很多时候,我们并不需要任务能够成功,只要表达一种态度、形成一种局势,这便足够了。”
“您的意思是,只要他们能够按照指挥作战就可以了?好吧,我会尽力将他们组织起来。”
“好好干,你这样的聪明人,将来未必不能在统括理事会中谋得一个席位。”
“那是理事阁下抬爱。”
……
重粒子热融炮的发射因为输入光强与射线辐射太大,无法通过肉眼观测,因此指挥大厅中的所有人只能观看布设在较远距离上的传感器采集到的合成图像,而且还要进行减增益处理。
屠苏、美琴跟赵韵达告别后回到居住区,绕过正在屏幕前围观空间站新闻快报转播的人群,两人回到休息室里相对而坐许久,那种震撼人心的战栗感还是无法消去。不过两人感慨的对象并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后,美琴轻声道:“原来真正的科学的力量已经达到这种层次了啊,聚变炉的能量脉冲将重粒子工质等离子化并以磁场约束、加速重粒子流到亚光速射出,如此简单的原理竟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威力,真是不可思议。”
“美琴你又错了哦,超能力科学照样是科学,哪有什么真正的、不是真正的科学的分别。”屠苏往后挪了挪位置,选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漫身纠正美琴的说法。
美琴竖手做出“止步”姿势:“Stop!每次听你这个中古野蛮剑客跟我讲科学道理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随之,少女终于想起来“上古剑修”的事情了,她不由低下去头,来回转了几遍心思,最后还是低声问道:“木、木头脸,你说你是有、有‘宿慧’……是真的么?”
少女最后几个字已经是微不可闻,对于任何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来说,“上古”两个字都能产生极大的疏离感,她不可能毫无犹疑的接受身边这个一起玩闹的同龄人有着“上辈子”的记忆。
终于要问了啊,屠苏心内叹道。这种事情,怎么解释都有难言的尴尬,却又不得不面对。他缓缓点头道:“之前跟赵伯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应为转世重生之人,拥有前世记忆,或许我是当世唯一一个得到上古剑修传承的人。”
美琴拄在身侧的手握的紧紧的,努力控制住情绪:“这么说,你真的是个活了几千年的欧吉桑?”
“噗——”屠苏还是没忍住,他以为少女在意的是自己无法解说的来历,那些一直没有言明的过往,甚至包括曾与自己约定“执子之手、与子偕行”的晴雪,关于年龄的事情他真没考虑。仔细一想,屠苏忍不住一身冷汗——这个误会有些大,任哪个女孩子一想到自己身边的男生其实是个活了千年的怪物不都得大喊大叫着逃出门去?美琴的态度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克制了——屠苏忙不迭的否认道:“哪有,我上一世散魂离世时候才十七岁,重生之初就是一个两三岁小孩子的身体,到学园都市12年,连15岁的年龄都是老师们给我登记的,真算起来肯定没到三十!”
美琴扁着嘴要哭了:“都三十岁了,还说不是欧吉桑?”
这下屠苏真急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第一次涌动起要抓狂的情绪——自己可从来没有已是欧吉桑的觉悟,至少他之前可从没用三十岁的心态过过哪怕一天日子。
严重失态的屠苏急的直挠头发找理由:“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对了,美琴你一定听过人有心理年龄跟生理年龄吧?”
“听、听过,又怎么样?”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美琴心里其实已经好受了很多:三十岁的话稍微大了些,但是已经可以忍受了(啊咧?!)……可恶,我到底在想什么,这跟能不能接受有什么关系,话说我为什么要接受他啊?长着正太脸,可明明就是一个大叔啊!我可不是大叔控!啊,我这又是在想什么啊?美琴又拼命摇起了头。
“那就好办了,论生理年龄,我刚醒的时候就是个两三岁小孩子的模样,路都走不稳,到现在过去十二年,生理年龄跟你差不多,没有什么疑问吧?”屠苏已经拿出了跟一方通行决战时候的觉悟,下定决心要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这种气势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美琴被部分压制,怯怯的摇了下头表示没疑问:“没、没有。”——然后又觉得不对,改成点头赞同屠苏的说法,重复了一遍:“没有。”——可是还是不对啊……
“生理年龄没有疑问,那么来说心理年龄,人的心理年龄主要表现在对人际交往的处理上,我前世今生无论是在天墉城学剑还是学园都市上学,都是跟同龄的小孩子一起生活的,这种情况下心理年龄只有十七,最多十八岁,不能再多了!”屠苏做出了斩钉截铁的结论,然后越想越气沮——这都是什么事啊?他终于抱头倒在了床上哀嚎起来,百死不悔的坦荡剑客形象就此崩碎。
屠苏头疼欲裂的倒在硬板床上,看到这个惯常沉稳的男孩子此时的表现,美琴却笑了:“木头脸起来啦,我这次真相信你是十五岁了!欧吉桑才不会像你一样到处打滚呢!”
屠苏闻言刚松了口气,起身坐起后却又沮丧的不可收拾:“千辛万苦只为证明自己是个幼稚小孩子……我这是在干什么啊……”屠苏觉得今生没有如此失败过,这就是所谓的“黑历史”么?
美琴很像男孩子的挤到屠苏身边拍着屠苏的肩,劝慰道:“嘛,不要用这个表情啦,我又不是非要计较这些事,怎么说这些都是个人隐私啦!”
……
这个木头啊,这种事情何必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呢?
即使说是“生有宿慧”,也可以用记忆不一定是真的来骗骗我啊。
真是个十足笨蛋呢,宁愿承担风险也不想用假话欺骗或者安慰,真就不怕我离开你么?
问题是,我呢,真的不会计较这些么?
我,不知道呢。
……
安慰的方向调了个儿,美琴好一番努力才让屠苏从灰白化中恢复,她靠在屠苏身侧,听完了屠苏前世今生的所有故事,最后问道:“这世上真有灵魂、有轮回往生?”
“至少上古诸神未曾离开之时是有的,所以我也不明白为何化作荒魂的我会在千年之后重生,恢复人身不说还能留下大半前世记忆。”此次中国之行解开屠苏对自己所在地方的谜团,这里还是他曾经生活的那方世界,只不过随着上古诸神的离开、科学的昌明,经历改天换地的变化后已经看不到多少昔日的影子。
“你化作荒魂的时候才十七岁,真可怜呢。那个叫晴、晴雪的女孩子一定很伤心,经历了那么多艰险,最后是这样一个结局。”美琴小声说着话。她拉着屠苏的手,或许心中还有自己并不是某种唯一的莫名惶恐,但她同样明白,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木头脸的错,更不是晴雪的错。想到那个千年之前亲眼看着屠苏魂魄散去的女孩子,反正美琴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屠苏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后轻声说道:“是啊,一下子过去一千五百多年,天地人三界只剩下一个,连女娲大神她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天人永隔……永远见不到她了……”
美琴把头离开屠苏的肩膀,看着屠苏的眼睛:“木头脸,我觉得我能理解晴雪的想法,她要是在这里的话,也一定希望你能过的开开心心,不用再去经历那些凶煞入体、人仙半魂的痛苦。前世你有晴雪,有师兄妹,有师尊,现在你的朋友亲人更多,还有、还有我,为了他们,也为了我,你都该好好的生活下去!”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可多讲的?两人十指相扣,额头顶在一起,一时之间舱内静寂无声。
……
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匆忙放开手时爱丽莎已经拧开把手跳进门来:“屠苏美琴,啊,你们原来一直在这里啊,我说我刚才找不到你们——你们躲在这里干什么?”
看到两人坐在一起,脸蛋都红红,爱丽莎立即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哦,我明白了,莫非……”。
屠苏、美琴同时摇头否认:“爱丽莎不要乱想,我们没有做什么的!(绝对没有的事!)”
爱丽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她用一副“我懂了”的态度语重心长的安慰道:“不用害羞,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这可是太空中,能留下多么浪漫的回忆啊。”说完,她自己先双手并握在胸前心怀憧憬起来,“在无边无际的虚空里,时光都好像静止一样,两个孤独寂寞的灵魂拥吻在一起,多么美好!”
美琴的脸红的吓人,大股的水蒸汽从她头顶冒出,闭着眼睛颤抖不已的少女满身密布蓝白电流,屠苏高声的喊叫一丁点都没进到她脑子里去——“无路塞哟!高中毕业前只拥不吻的铁律是不可能破坏的!”
……
天问号空间站遭遇自建成以来第一起因电路短路导致极为严重的安全事故,即使在严格实行隔舱制、每个舱室独立供电、智能化过载保护、全自动密闭灭火系统的空间站中,此次事故还是造成五个舱室电力系统完全烧毁,多处发生火灾,空间站启动了二级橙色预案,才在火势进一步漫延前将危险控制。
不过闻讯而来的安保人员在寻找肇事者的时候出现了麻烦,倒不是不知道是谁干的,只不过三个当事人都躲进了天军驻空间站的指挥部,一向颇负声望的张琦月大校亲自出面表示对三人不予追究,而且声明这个决定得到了上级的支持——在场诸人还要对此事保密。
超能力者确实跟史前恐龙有类似之处,哪怕是出来旅游,哪怕真的没有丝毫恶意,一不留神还是会砸坏大片的花花草草的。
……
这是8月10日的下午,在夕阳时分的大海边,因为某个事故提前返回(逃回?)地面的美琴穿着粉色小清新圆点泳装正在浅水区踢着浪花,两手抱胸一脸傲娇的少女撅着小嘴不停的囔囔着:“笨蛋木头脸美琴姐姐放电不过是件意外事故赵伯伯亲口说的不予追究王爷爷的表态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张大姐都只是笑的打跌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就算张剑哥哥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李大叔是没见过面但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好人偏你对美琴姐姐有意见约法三章是破坏了可约法三章也得允许意外情况啊再说要不是你一直不让我放电我哪能积累那么多电荷所以你没道理埋怨我没听见你喊的话啊……”
被音波轰炸了一路的屠苏一边跟在美琴身后顺着少女眼光的指示拣起一个个贝壳扔进塑料篓里一边“嗨嗨嗨美琴大小姐说的没错、美琴大人说的对、美琴说的好”的应付着,但是眼看手里的篓子已经装满了少女还没有停止抱怨的意思,终于忍不住强调道:“美琴,从你放电毁了五间舱到现在我可从没说过你一句不是,甚至是我拉着你们逃进的指挥大厅,把这种尴尬事故解释清楚的也是我——你用不着把你小脑袋瓜里推测出来我会说的话当成事实然后再抱怨我一整天吧?”
“诶?!”美琴呆住了,“这么说起来,好像真是这样的哎……哎哎哎木头脸快看那边有只小海龟,那只大螃蟹看起来要欺负它!木头脸快走保护弱小不是剑客的责任么?快点快点啊!”瞬间调转注意力的美琴大人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瞎胡闹,拽着屠苏的胳膊直冲向两百米远的地方——天知道她的视力究竟有多好!
两人一脚深两脚浅的赶到打抱不平的现场,海龟自然是缩脖子不出来,两只巴掌大的大螃蟹正用大螯“梆梆”敲着龟壳。屠苏手里的笼子倒了,贝壳掉了好多个,只得返身去拣,抢先赶到“案发现场”的少女在螃蟹身前指手划脚比划了半天,对方根本懒得看她——美琴鼓起了腮帮子,一看就是气到了,左右一看反正这片海滩再没有外人,一道手臂粗的电流就轰在了螃蟹身前。有角质层保护的螃蟹只是愣了一下神然后拔腿就跑,反倒是刚赶到近前的屠苏跳的比兔子还高:“喂喂这里都是海水,会导电的喂!”
美琴大人终于有了大发现:“哈,木头脸你脚底下没法用玄真剑阵!”
“不、不是!只是没有准备而已!”屠苏急了,这破绽出的真不是时候——话说我的胶底鞋在哪儿呢?
“哈哈哈哈,木头脸你也有今天!”美琴得意极了,笑声很是张狂,跟西方传说里邪恶贪财的小母龙一样。雷击之枪噼里啪啦打向屠苏脚边,把屠苏赶兔子一样追的满沙滩乱蹿,沙子垒起来的城堡跟住在里面的呱太晕太惨遭荼毒。
等两人都耗光了气力手拉手躺沙滩上喘粗气时候,夕阳快要降到海面下,西天绚烂的红霞越来越暗淡。屠苏决定叫美琴回去,不过走之前还有事情要确认一下——“美琴,你喜欢喝海龟汤不?”
“啊咧?没喝过哎,不知道好不好喝……可是,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是要确定明天的早餐么?”美琴翻起身来看着屠苏,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我觉得这只小海龟已经熟了。”屠苏略有些伤感的拣起了一个外表焦黑正冒着烟的龟壳,看大小应该正是刚才他们想“见义勇为”的那只。
“真可怜。”美琴扑闪着水汪汪的眼睛附和道,清澈无辜的眼神里放射着对这个小生命的同情与关爱——明显没有哪怕半点身为加害者的自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