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李再修的旨意,王凤同说:“那啥,穿装老衣裳。”
李秀英拿过了那个盛着装老衣裳的布包,打开。一帮人把衬衣衬裤,棉袄棉裤,鞋袜、寿袍等给王万发穿上。有人把布包里的褥子、褥单等铺在了棺材里。几个男人把穿好衣服的王万发,抬着放到了棺材里。王凤同说:“那啥,去,再问问先生,长虫精走了,这尸体是不是咱爹?”
那个属猴的又跑步到了李秀英家,又去敲窗户:“先生,王凤同问你,长虫精走了,那尸体是不是他爹?”
李再修在被窝里仍然没起来:“告诉王凤同,人死了,就证明长虫精跑了。长虫精跑了。那尸体就是他亲爹。”
属猴的又跑回来,把原话传达给王凤同。王凤同和李秀英说:“那啥,把几家都叫进来。”
李秀英站在了门口喊了一声:“大嫂、二哥、三哥、老五,大哥让几家人都进去。大哥说他有话说。”
几家人进到了东屋,王凤同说:“那啥,这回棺材里是咱爹了。”
一说是爹,全家人竟然哭起来。
李秀英在做着哭的动作,她偷偷的看了大家一眼,看大家真哭了。而却哭得悲悲切切。
王凤同说:“那啥,先别哭。爹,五男二女,他死了。咱要风光的那啥,办办。”
于是哥几个和妯娌们商量了按着喜丧那样办。女人们开始撕那一百尺白布,缝的缝,弄得弄,瞬间凡是王家的人都戴上了孝帽子。就连在场的亲属,也按着辈分发了白孝帽子。
天上的星星在眨着眼睛,星星们看到了人间这一切罪恶。苍天有眼,苍天记下了这些罪恶。小北风一直刮着,随着这风声,一场灭绝人性的杀人案件就这样的成功了。参与者每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因为长虫精走了。迷信说法是,南斗造生,北斗造死。北斗星官是否知道王万发是这样死呢?可能北斗星官也不同意王万发这样的死法。
分发完孝帽子以后,王凤同找了把小方凳摆在了院中,手拿一根木杆儿,站在了小方凳上,木杆儿指着西南天际:“那啥,爸,西天大路!爸!西天大路!爸!你走好啊!你走好啊,呜呜呜……”他腰中扎着一条白布带子,头上带着白孝帽子,一根宽宽的白布带子从头顶的白孝帽子处顺后背拖在了脚后跟。他喊了几声,几乎就要从凳子上摔下来。他的几个儿子、媳妇忙着从凳子上把他扶下来,踉踉跄跄的扶回了东屋。
王家的大门口挂上了一团用质量极次的黄草纸剪成的招魂幡。据说,王万发的魂魄就在这团纸上。
大门口处有一堆人。有的人在悄悄地问:“不是王万发的魂让长虫吃了吗?咋还挂招魂幡呢?”
一个人说:“不知道!到底是啥名堂,咱也说不清楚。”
另一个说“别管啥魂不魂的,长虫精跑了。咱村里就太平了!”
王凤同家的院子里放着王万发的棺材,那染成紫红色的棺材头前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寿字两旁写着一幅对联:“金童玉女前引路;驾鹤腾云上西天”。棺材的前面放着一张炕桌,桌上摆放着新做的馒头和几个菜。酒壶酒盅,也摆在了桌子上。这就是供品了。供品前摆着香炉,香炉里放着小米,小米上边插着点燃的香。桌子上还摆放着一盏点亮的油灯。油灯的火苗在微风吹拂中一跳一跳的。桌子的前面摆放着一个烧纸的瓦盆儿,有人不断地往瓦盆里扔纸,纸不断地燃烧着。
王凤同指完路后,王家的老老少少都穿着孝服在棺材前哭天喊地:
“爹!你为什么抛下我们不管,自己走了?”呜呜呜┄┄
“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就走了?”咿咿咿┄┄
“爹!呜呜呜┄┄”
“爷爷!呜呜呜┄┄”
“爷爷!咿咿咿┄┄”
一片喊声,一片哭声。哭的多数是女人,而男人们则在棺材前磕个头站立两旁。
李秀英也坐在了棺材头前哭着“爹呀,你好狠心呀!你为何抛下我们一家子?啊!为何?”她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敲着地。因为天黑,谁也看不清李秀英的眼睛里到底有没有泪水。
焦桂玲哭的实在伤心,她坐在了地上,拉着长音:“他爷爷吆,你死的好苦吆。为啥就让那长虫精吃了魂吆?呸呸呸吆!这个该死的长虫精吆!”她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敲打着地。
这时,王凤同出来了:“那啥,别哭了,哭也活不了。”
男人和女人们都站了起来,有的还在哽咽中。
王凤同说:“那啥,都上屋里坐会儿。”男人和女人们进了屋。
看着人们都挤进屋来,李秀英马上吩咐:“属虎的人站好岗,不让任何人进来!”在李秀英的吩咐中,属虎的成了重点,他们巡视着各个部位,巡视着院里的角角落落。
“大哥啊!你死的苦啊!”在大街上,一直难以进院的羊倌王六十哭出声来。
听到大街上的哭声,大家知道是王六十。王万发的几个孙子窜出了院子,来到了大街上,他们终于看到王六十在一个角落里大哭。王有才说:“你再他妈咧咧,灭了你!哪来的一棵葱?滚!”
王六十憋住了哭声。他慢慢地向黑暗中走去。他的心里在哭诉着:“大哥你死得好苦啊!我要替你报仇!”他无目的的走着,心里在想着办法。
冬季的牛郎星发出惨淡的光,它已经走到了西边天际,天就快亮了。冬季的这时候是最冷的,蛤蟆沟的人都管这个时间叫狗呲牙的时候。也就是说,向来不怕冷的狗,这时候都冻的呲了牙。天异常的冷,一帮属虎的不管李秀英的叫喊,有的又进了屋取暖。只有两个年轻的属虎的在院中巡视。突然,一个人扒拉一下另一个人:“你听!”说罢,那个人朝棺材处指了指。这时突然来了一阵风,棺材前的油灯被吹灭。他俩停在那里细细地听,突然听到棺材中有欻拉、欻拉的响声。两个人的头发立即直立起来。一个拉着另一个跑到了屋里:“不好了,不好了!”
他俩这一喊,众人都惊恐的下了地:“那啥,咋了?那啥?”王凤同问。
“要诈尸!”一个属虎的说。
女人们吓得都到了东屋不敢出声,男人们都出了屋。来到了棺材跟前。他们停在了棺材跟前细细地听,突然听到棺材里有翻身的声音。众人都吓傻了,有的往屋中跑去,还是王凤同胆大:“那啥,站住,看看倒是咋地?”
有的人又回来了,几个年轻人进了屋。那两个属虎的还是胆大,他们陪着王凤同在棺材跟前听着。此时,天已到了凌晨六点多钟。他们万万没想到,已经熏的死过去了,放入棺材后又在外边冻了几个小时的王万发在棺材里竟然活了过来。正在棺材旁边听着动静的王凤同几个人突然听到了骂声:
“****,****你祖宗,李再修!”
王凤同以为自己听差了,突然又听到:
“王凤同,你王八蛋操地,咋把我装在了棺材里?我没死!你们打开棺材!我要出去!”
骂的声音十分微弱,但王凤同几人听到却万分地恐惧。
“老头儿活了!”一个属虎的人喊。这一喊,众人大惊。
王凤同此时一言不发,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活了的老头儿。听到老头儿活了,李秀英急忙跑到了门口:“长虫精又回来了!”
这一喊,众人无比的惊诧。一个属虎的小伙子问:“咋办!”
李秀英说:“杀钉!杀钉!”
两个属虎的小伙子手拿斧头,将八个八寸长的大铁钉子砸入了棺材天的四角儿。棺材天和棺材帮让八寸的大铁钉死死的固定在一起。
王凤同说:“那啥,长虫精真厉害。这下中了。长虫精就是神力,也出不去了”
杀上了钉,人们仍然恐惧。怕长虫精顶开棺材出来。
属虎的巡视人员都不敢懈怠,他们满院的巡视。王家的家人原打算好好办办,可是这长虫精又回来了,尸体又变成了长虫精。不但不办了,连哭都不用了,因为再哭就是哭长虫精,这傻事绝不能干。
天渐渐地亮了,王万发仍然是有气无力的在棺材里叫骂,然后又喊王六十:“羊倌儿大兄弟,你救救我!我的大皮袄给你了!”可是羊倌一直进不来院子,他现在在哪呢?
太阳已经出来了,天已经到了上午九点多钟。不甘心死亡的王万发,用手挠棺材、用手砸棺材,用脚蹬棺材,没有人理他。人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知哪来的力气?王万发在棺材里蹬着、蹬着,突然棺材的小头儿被他蹬开了。因为多年的棺材有些松懈,棺材小头儿的套扣被王万发蹬开。从旁边已经看到了王万发的脚。属虎的人喊:“棺材小头儿被长虫精蹬开了!”此时王凤仪正好进院,也正走到了棺材旁,他看到棺材的小头被蹬开,一脚将棺材小头儿踹回原样。他用一只脚蹬着棺材小头儿:“快,找东西挤上!”
一个属虎的小伙子从猪圈墙上搬下了一块一百多斤重的大石头,顶在了棺材的小头儿。他们怕再蹬开,又用一根檩木放倒,顶住了石头。几个小伙子踩住了檩木,有两个小伙子蹬住了石头。
王凤仪说:“快找傻绳!”
所说的傻绳是用牛皮拧成的,在农村是专门用来刹拉庄稼大车用的,每根具有两三千斤的力量拉不断。人们找来了傻绳。王凤仪等人把傻绳顺着棺材的长度缠了几道,并缠得很紧,然后并用木棍打了摽儿,这木棍打摽直至打不动为止。别说是一个老头儿,就是有千斤力气的大汉也毫无办法再蹬开棺材。
人们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天,快到中午,李再修打着哈欠来到了王凤同的院子:“马上出殡!”
就这样,王凤同家的院子出来了一只奇特的送葬队伍。
王万发活着、送葬的人嬉笑着,这就是本文开头的一幕——离奇的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