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山市公安局看守所的一间犯人接待室里,记者由兵和偏远县公安局秦文在等待着警察带王凤同。
秦文穿着一身暂新的警察服,连风纪钩都扣的严严的。昨天,齐德隆局长和他谈话以后,感动的他热泪盈眶。他起誓发愿的向局长表示,一定接受教训。
今天,在没到看守所前,由兵又说了他半天。
由兵说:“秦文,我有个事儿想和你聊聊!”
秦文说:“由老师,你是我的老师。你说吧!”
由兵说:“局里让你作了一个阶段勤杂的事,我知道。这是局领导良苦用心,他们的目的是让你记住这次教训。看得出来,局领导真是对你苦心培养。所以,你不要辜负领导的一片心意。”
秦文的脸红了起来,他没有说他昨天故意躲避由兵的事儿。而却说出了心里话:“由老师,我真是想进步。所以有材料就写。我当时想的是,破了案是公安局工作作出了成绩。我也借这篇稿子出出名。没成想写出了麻烦。我知道领导对我好。要是不好,真是把我开除了警察队伍。”
由兵说:“写稿没有问题。问题是你没让任何人给你把关。而是私自盖章。这问题就严重了。你知道把关是干什么吗?把关就是负责。领导要给你把了关,那么出了事就不是你自己的。而是由组织负责。可是你恰恰缺少了这个环节。因而,领导批评你是对的。我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重大新闻,比如这次的王万发被杀案等等,写作前要非常的慎重。像这类稿子,在报社都是三审制。所以,你作为一个通讯员要严加注意。和你说句实话,我干了多年新闻工作。可是王万发被活埋一案,我已经采访了半个多月,至今除记录而外,没写只字片语。因为开始我不清楚,随着公安机关对案件的侦破,随着犯罪嫌疑人的交代。案情逐渐的明朗化。这时,我才敢动笔。我不知道我说的话你明白不明白?”
秦文说:“由老师,句句良言。是我自己做得不对,我太急于求成,太想出名。因而,才惹出了麻烦。这件事,我一定接受教训。”
由兵说:“但也不能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该写还是要写。从另一个角度讲,你写的这篇特写,对案件本身,对整个临山市的工作都是一个推动。只要是让领导把好关,我相信你会写出更好的东西。”由兵怕秦文听不明白,又告诉秦文如何去发现新闻,如何去采写新闻。并具体的告诉秦文,一般表扬性质稿件,只要实事求是就可以写,但是必须让领导把关。特别是容易引起社会动荡的稿件,一定要慎之又慎。首先是决定写不写,这决定最好让领导拍板,领导说写,你就写,领导说不写,你就不写。这不是在领导人面前拍马屁。因为领导对全局有一个总体的把握。领导说写与不写都有道理。只要坚持了让领导把关这一条,就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
秦文让由兵说的口服心服。他说:“放心吧由老师,这是我人生中都值得吸取的一次教训。今后,不但是写报道,干其他事情也要慎之又慎。”
王凤同被两名警察带到了犯人家属接待室。警察带到后就退出了接待室,在门口把守。
王凤同的目光有些呆滞。脸上明显的出现了浮肿。由兵和秦文看到,王凤同比抓他那天显得苍白了许多。他双手仍然戴着手铐,进来就愣愣的站在了门口。接待室里摆放着一张长条桌子,两边是凳子。
由兵说:“坐吧。”
王凤同坐在了一张凳子上。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审讯。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等着发问。
由兵说:“我是报社的记者,今天想和你聊聊。这位穿警服的也是写文章的。”
王凤同看了一眼由兵和秦文:“那啥,想聊啥,就那啥,聊吧。”
秦文看到王凤同如此的表述方式感到好笑,但他并没有笑出来。他决心从现在起规规矩矩的做人,认认真真地做事,认认真真地学本领。他只听由兵在问,他要跟着老记者学习些采访本领。
由兵对王凤同说:“我们知道,你在被铺前曾经是蛤蟆沟村民小组长,又是共产党员,还是村党支部委员。可是你为什么那样的迷信?难道党组织没给你们上过课?共产党是无神论者,只信仰共产主义。可你作为一名党员,不讲共产主义,而信神信鬼。特别是在杀害你爹这个大事上,你都信鬼信神,这是为什么?我们想让你介绍介绍。”
王凤同的眼睛里流下了泪水,他把戴手铐的双手抬起来,用袖子摸了两下,抽搐着说:“那啥,咳,你们,那啥,不知道……”
王凤同说了,说的抽抽噎噎——
采访完王凤同已经黑天了。由兵和秦文出市看守所。心情感到很沉重。
赶到了驻地,由兵把录音机里王凤同的话摘录出来。并把那啥等口头语去掉。形成了一篇王凤同完整的话。
“我在蛤蟆沟当了多少年生产队长,后来变成了村民小组长。看我干得不错,我们村的张山墙就介绍我入党。说实话,我入党后,很少参加学习。蛤蟆沟就张山墙我们两个党员,学习个啥。可人家张山墙就比我强,人家自己也学。张山墙曾经找过我学习。都让我给顶回去了。生产重要?还是学习重要?大队党支部组织的学习我一次也没参加过。一是我们离着大队太远,二是我自己确实不愿意学。因为,我在当生产队长时,是计划经济时期,你只要完成大队定的各项指标,你这个生产队长就是好样的。蛤蟆沟穷,指标低,我年年超额完成。后来我就当了大队党支部委员。可是开党支部会,十次我参加不了一次。所以你刚才提的什么神论,我不懂。我只知道共产党是为人民办事的。只要是完成了大队的各项指标,就是为人民办了事。这就是我的思想。
说起我信神鬼,这是几十年的事了。我们蛤蟆沟没有看病的先生,赵富没当先生之前,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找香头看。我说的香头就是巫婆。先找香头看看是真病,还是假病?要是真病,还得跑的上百里之外去请先生。可是让香头一看,多数是假病。我说的假病你们不明白,就是黄鼠狼子、两头乌闹妖。说起这话就长了。在我小时候,有一次我妈病了,她病的已经不认得我们了。连我问她,我是谁?她也不认识。邻居们去看她的病,她也不认得邻居们。她说她在一家挨了打了,那家没地方藏,就跑到我们家来了。我妈说话都变了声音。不知道我妈的了什么病?于是,就赶紧的请来香头。香头一摸,在我妈的身上有一块肉瘤一样的东西在滚动。香头说我妈让黄鼠狼附体了。在香头的指挥下,一帮人抓住了这个肉瘤,找了来七根新针,一针针都扎到了那个肉瘤子上。疼的我妈嗷嗷怪叫。香头说,这是黄鼠狼在叫。由于扎上了这七根新针,黄鼠狼跑不了,于是香头就问:‘你在哪里藏着?’我妈说:‘在东厢房的烟囱里’。于是去了一帮人。把东厢房的烟囱扒开,一看果然有一只几斤重的大黄鼠狼在哪里弹腿儿。我二话没说,一镐头将黄鼠狼打的脑浆子都流出来了。刚打死黄鼠狼,回家一看。我妈就好了。后来村里又发现了几次闹黄鼠狼的事。和我妈闹黄鼠狼时一摸一样,对这些,我都看得真真切切。因而,我相信世上有神鬼。
这次说我爸爸让长虫精附体,我相信。香头看了,算卦先生算了,都是让长虫精附了体。说我爸爸早已经死了,附着他的是长虫精。这长虫精过一百天就要吃人。所以,我们埋了他。我到现在也照样认为,我们活埋的我爹早已经死了,埋他的死尸就是轰走长虫精。我一直想不通,活埋了死尸,轰走了长虫精确实是为民除害。可公安局为何抓我?我真的不明白!”
整理完录音,由兵久久的在思索着。他想起了他和秦文在采访完王凤同时,本想给王凤同讲讲,他妈病那次,他看到的黄鼠狼纯属一种巧合,因为她母亲闹病说的话是一种癔病的表现。这和黄鼠狼没关系。但是看到王凤同那样执着,由兵就没话了。
整理出王凤同说的话以后,由兵按卷沉思。他感到,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教育农民。让他们懂科学。当前重中之重的是让那些贫困山区的农民们接受现代教育。这种现代教育的方式就是要通过先进科学技术的传播,让农民接受先进文化教育。于是,他决定写两篇内参《农民亟需现代文化》和《重点是教育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