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虽然刮了大风,而到了出太阳时,风停了。这天上午,天出奇的好,没有一丝风。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薄薄的,淡淡的白云。虽然到了冬季,太阳一出来还是暖融融的,人们感到了具有春天般的温暖。
太阳已经老高了,乡村两级和派出所的人员已到达了蛤蟆沟村外。没进村,他们就作了分析。按着农村的传统习惯,王万发被活埋后,今天应该是圆坟期间。王万发的五个儿子应该率领五家去圆坟。如果是一出太阳就到坟地,这时应该早就圆完坟回家了。刚圆完坟,几家人应该多数去了王万发的大儿子王凤同家。因为王凤同是大哥,又是村民小组长,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因而秦金波和孟庆贵等一行人商量,决定直接去王凤同家。为了不惊动人犯,秦金波和乡党委书记孟庆贵商量在村外就将摩托全部熄灭火,推着进村,首先控制犯罪嫌疑人。
小村很静,几乎没人走动。在前面不远的拐弯处,有四五个村民在一个院墙底下蹲着晒太阳。他们正高谈阔论着王万发的圆坟。因为这座墙须拐个弯才能看到孟庆贵等人,而他们的说话却被孟庆贵等人听到了。秦金波打了一个手势。让大家停一停。大家明白是要听这几个村民谈话。人们都停在了那里。拐弯处传出了几个人的对话声:
“王万发死得好!这是报应!这是老天长眼!”
“他们坏事做绝了!老天睁眼了!哈哈哈!”
“小点声呗!你还想让人家整你?”
“他****的。咋也脱不了挨整!”
一时出现了语塞。那几个村民都不说话了。秦金波等人刚要迈步,又听到这几个村民又说起来。
“圆他妈啥坟?活埋都活埋了,又去圆坟。这不是没用吗?”
“咳,埋的是长虫精。这圆坟才是给王万发圆。”
“啥****长虫精?鸡不尿尿有一变。我就不信。”这又是那个愤愤不平的人:“给王万发圆坟你多哭一会儿。咋屁个工夫就回来了?”
“这还有啥怪的?你没看埋那天,就是他们自个家人还高兴的不得了,又摸、又搂、又逗。他****的啥玩意!今天还算不错了,去圆坟、还哭了一场。”
“咳,这就是养儿子多的好处!”
“养儿子多了咋了?”
“早先不是有一句话吗?”
“啥话?”
“养儿别养俩,养俩轮官马。养儿别养仨,养仨轮达煞。”
“‘轮达煞’啥意思?”
“就是这个儿子养半个月,那个儿子养半个月。都舍不得给老人吃的。结果咋样,用不了多久,就把老人给轮死了。这就叫轮达煞。”
“也是,这王万发养了五男二女。生生给活埋了。”
“你们别说别的了。这是老天睁眼了。这是报应。”
“嗨!我说你小点声呗!兄弟。”
几个村民的谈话,让孟庆贵一行人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知道了圆坟已经圆完。并确切的知道了王万发已经被活埋。
秦金波说:“我们走,孟书记?”
“走!”孟庆贵答应一声,一行人推着摩托一拐弯就看到了那几个村民。那几个村民也看到了警察和乡村干部。不知道为什么,几个村民都惊恐的站了起来。
秦金波对他们说:“大家别动!就在这待着!”
出乎意料的是,一个残疾人站了起来:“我他妈没家、没业,我就想问问警察,咋不让动?凭啥不让动?”
这是一个一米五左右高的男人,年龄大约五十多岁。他的右腿瘸着,右手扶在了右腿上,左手甩着,左腿向前迈一步,右手扶着右腿在地上画个圈儿才能迈出右腿。每走一步,幅度都很大。他画着圈儿向秦金波走来:“凭啥不让动?”眼睛里明显的有一种挑衅。
秦金波说:“我们在执行公务。不让你们动是怕你们影响我们执行公务。你们明白吗?”
那个残疾人说:“我不明白。咋不让动?凭啥不让动?你不让动,你抓我呀!”残疾人说着还有点豁出去了的劲头。
正在这时,就听到了一声怒吼:“瘸子,妈巴子的,你干啥?牛逼了你!”民兵连长吴文义到了残疾人跟前。
说来也怪,这民兵连长竟然比派出所长说话还好使。那个残疾人的脸都吓白了,他一句话也不说了。
这时另一个人拉了拉残疾人的衣角。残疾人停止了在地上画圈儿,弯曲的站在了那里。那个人小声地说:“行了瘸子!你快乐快乐嘴有什么好处?招灾惹祸!”
吴文义瞪了那个说招灾惹祸的人一眼。那个人立即说:“连长,连长,我说的不对!”
吴文义并没有搭话。
自从吴文义一声断喝,那个残疾人一句话也没说。而是脸色苍白,身体颤抖。
这时另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朝着秦金波他们说:“忙你们的,我们不动!”
这个过程被孟庆贵看的清清楚楚,几个人的话语也灌进了他的耳鼓。特别是那名残疾人,挑衅的让公安的抓他,这是咋回事呢?他没有公开的表现出来。他认为残疾人的话显然是有意图。而吴文义的表现也极其特殊。吴文义一咋呼,这个残疾人就老实了,而且连脸都吓得变了颜色。特别是那个村民说的招灾惹祸一句,是啥意思呢?吴文义为什么怒视他。他为什么又和吴文义说我做的不对?这里边的内情是什么呢?
乡村两级与派出所的人推着摩托离开了那几个晒太阳的人。吴文义说:“看到了吧各位领导,妈巴子的,穷山恶水出刁民!一个瘸子还牛逼呢!你说现在的干部好当?哼!”
别人没有回答吴文义的话,还是向前走着。突然,人们看到了迎面走来两个傻子,这两个傻子一个二十多岁,一个三十多岁。那个二十多岁的傻子两桶黄鼻涕压在了上嘴唇上,每当鼻涕往下一流,他就用棉袄袖子抹一下那黄鼻涕,两个棉袄袖子垒起了厚厚的干鼻涕,并起了亮光。他的上嘴唇已被抹得红红的。那个三十多岁的身体有些弯曲,仿佛形成了三道弯,嘴和眼睛都斜着,双手的手指伸不开,并弯曲着。一迈步,歪歪斜斜,似乎站不稳。这两个傻子突然站在了一行人的旁边,惊讶的看着乡、村和派出所的人,是否推着的摩托车引起了他们的好奇?谁也不知道。只见,那个黄鼻涕指着秦金波他们一行人说“仍喝?”那个站不稳的傻子在嘻嘻的笑着。人们走过了他俩,他俩则跟在了一行人的后边,嘻嘻的笑着,走着。
吴文义说:“别理他们,妈巴子的,一对傻子!”
刘中问:“那个说‘仍喝’是什么意思?”
吴文义说:“这傻子发音不准,实际上他说的是‘人嗨!’傻子就这个德行,不会说还瞎嚷嚷!”
看到吴文义在村委会不愿意来,来了又极力的表现,赵永刚感到这吴文义很不正常。他似乎在表现着什么。是表现着给乡领导看吗?赵永刚摇了摇头。
看到两个傻子,孟庆贵感到心里一阵难受,在这大山深处,刚碰到几个人,就出了三个残疾。他感到了压力。于是,他问赵永刚“那个五十多岁的腿有残疾的人叫什么?”
赵永刚说:“叫李有。光棍一个人。村里已给他评了肢体****残疾。尽管政府拨款照顾。但是,还不如有家有口的。”孟庆贵没有再搭话,他感到了蛤蟆沟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
一行人离傻子越来越远,俩傻子还在后边跟着。看到了两个傻子,秦金波也没办法喊他们停住。
赵永刚与村干部们领着乡干部和派出所的人直接的来到了王万发的大儿子王凤同家的大门外。赵永刚说:“这就是王万发的大儿子王凤同家。”
秦金波说:“领导们辛苦了!你们帮我们把住门外,防止人出来,我们进院。”
乡村两级干部都站在了门外把守。几个民警在所长的带领下冲进了院子。这是北方特有的一个小院。三间干打垒的土房。一条大狗被锁链子锁着,看着有人进院,这狗凶猛地叫了起来,并呲着牙,瞪着眼向前扑着,带动的那锁链子哗哗直响。这狗一叫,带动着全村的狗都叫起来。一时间狗叫声遍布了这个大山深处的小村。
王凤同听到狗叫的激烈,就出来屋门。一看派出所所长和警察们来到了他家。刚想说句话,就被民警带上了手铐。
“嗨、嗨,那啥,凭啥铐我?我是队长!知道不?别弄错了!”
全国各地人民公社回复了乡镇,大队回复了村,生产队回复了村民小组。可王凤同仍然认为自己是生产队长,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村民小组长。他当生产队长时,生产队曾经分过五个劳动小组。他认为这村民小组和那个劳动小组没有啥区别。因而,他不愿意提及自己是村民小组长,还承认自己是生产队长。
“蹲下!”民警命令王凤同。
王凤同还“那啥,那啥”的问着。被民警一脚踹在了腿曲盘处,他一歪蹲在了地上。
其他警察早已冲进屋去:“别动!警察!”
两个屋里的人都愣住了。
“别动!警察!在炕上的蹲在炕上,在地上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蹲下!”
有一个人刚想往外溜,被一名警察一脚踢在大腿处,他也蹲在了地上:“都双手抱头!”这些人有地蹲在了地上,有地蹲在了炕上,都双手抱头。警察查了查,两个屋除了王凤同而外,一共有十六个人,十三个大人,三个孩子。十三个大人全部带上了手铐。三个孩子年龄都六七岁,吓得哇哇大哭。刘中说:“不准哭!”三个孩子果然不哭了。秦金波吩咐把被戴上手铐子的人都被带到院内,面冲墙蹲在那里。为了不使他们串供,隔两米蹲一个人。从窗户下就开始蹲,一直拐过院前墙的拐弯处。王凤同看到人们都被带上了手铐,还在喊:“那啥,凭啥给我戴手铐?我是队长!我那啥,咋了?”
听王凤同一喊。另一个被戴上手铐蹲在墙根的女人也开始质问:“呸呸!凭什么给我们带这玩意儿?呸呸!”
刘中喊:“别嚷嚷!好好蹲着!”这时王凤同站了起来,被警察又一脚踢的蹲在了地上。
王凤同骂了一声:“****的,那啥,咋这霸道?”
那个警察又踹他两脚,他不骂了。王凤同刚想与其他戴手铐的人说话,一个警察说:“不准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