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悄降,江浸月已是等的有些不耐,她起身折了根树枝,在手上把玩了起来,楚念见状便走上前来又唠叨了起来:“江公子,这万物皆有生命,你随意折断,是对万物的不尊也是对生命的不敬,小生曾在《春国志》中看到过一篇文章,讲的是一个富家小姐有一日随意折去了一株青蔷的叶茎,殊不知那株青蔷是修炼成精的花妖,花妖……”
“喂喂喂,够了够了,”江浸月摁住楚念的肩头,一只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口吻甚是不耐烦:“我折都折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啊?”楚念摇头,一本正经道:“我不是责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莫要藐视万物的生命,虽然渺小但也是一个生命。你不是说我从前对你说的话你都很少在意,那如今小生很希望公子能将刚才的话谨记在心。”
浸月眉毛抽了抽,骂人的话到嘴边又突然咽了进去,她点了点头,发出了极轻的一句声词。“啊……”似明白又似不明白,含含糊糊,又古古怪怪。
“茶水!……茶水!……茶水!”不远处传来吆喝声,江浸月起身道了句“我去买碗茶喝。”便跑开了,“大婶啊,等一等,卖茶水的大婶!”她脚下功夫不错,自然没跑上几步就追到了卖茶的那个大婶。大婶慢吞吞回头瞧见了江浸月,便笑呵呵道:“买茶水喝啊?”
“多少钱一碗啊?”江浸月从怀里掏了几枚铜板准备递给老妇。那老妇放下扁担上挂着的两个木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浅白色的茶壶,再从另外一个箱子里拿出一个木碗,“两文钱。”“哦。”一手交钱一手接过木碗,不知道是渴了她大半日了,还是这大婶的茶泡的好,这茶水入口甘甜,清香四溢,味道竟是不比辽青茶差。“好茶啊大婶!是自己种的茶叶?”江浸月边称赞便好奇的问道。
那老妇见江浸月笑得和善,便也笑着答道:“是啊,不过主要还是茶壶好。”说罢便用肩上的布巾细细的擦拭手中的浅白色茶壶,她这么一说,江浸月才注意到那个浅白色的茶壶,仔细一看这个浅白瓷壶光泽柔和,边口都有细致的花边镶缀,怎么看都起码是中等以上的瓷器,与眼前这个穿着粗劣的老农妇根本就不匹配。
见江浸月疑惑的眼神,那老妇也不解释,只是乐呵呵的收起茶壶,待江浸月喝完之后便要走人。
“哦,对了,我可以向大婶打听个人么?”江浸月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老妇和善的点头。
“齐菲琴,我想打听一下这个女子。”江浸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妇的表情问道。老妇闻言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便寻思了一会,这会儿说的时候,她的眼神变了,有淡淡的哀鸣和同情:“她是齐家的小女儿,三年前已经离世了。不知小公子打听她干什么?”
江浸月眼珠子转了转,哀叹了口气,难得委婉的开口道:“没想到菲姨竟然同我林兄同年离世,我本还想寻觅他家乡之人希望能了解些事关重要的事,如今看来是没戏了。”
老妇听到这话,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试问道:“你口中的林公子就是林六公子吧?”
江浸月点头:“对了,大婶您也算是林兄家乡的人,我路上听闻齐家早已败落,人都走的走,离世的离世,不知道大婶你认不认识这齐府的人,他们身在何处,我当真是有要紧的事要问。”
“要紧的事?人都离世了三年,怎么到现在才来问?”老妇疑惑,但是却没有丝毫怀疑。江浸月连连将翻案的事情告知了老妇,老妇听了有些错愕,甚至愠怒:“怪不得当初夫人会突然暴毙,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我当是六公子怎么会病越来越重!既然如此,你们便可以去问当年齐府的老管家齐朽。他一定会将知道的事都告诉你们。”
江浸月突然犹豫了起来,面露难色:“其实我和我兄弟早已去了齐老管家的宅子,只可惜他老人家似乎不待见我们!所以才落得碰壁下场。”
老妇闻言皱了皱眉,像是在考虑些什么,片刻之后,她自是大义凛然道:“这样的话,你们便问老奴好了,我也曾是齐府的一员。”
江浸月眉一翘,没想到喝完茶还能喝出个齐府的老奴,真是大大收获啊,不过,她眉头始终紧皱着,老妇见江浸月难色未退,便担忧道:“可是还有什么难事?”
江浸月又叹了口气,望着老妇人说道:“大婶你有所不知,其实我在中洲的荷阳城偶然撞见一人竟与林兄长得相似至极。我问得他三年前失了忆,已不知从前的所有事情,所以我和我兄弟此番寻林兄的乡人就是希望有人能替我验验他到底是不是林兄!若是林兄那么是上苍保佑林兄大难不死,若不是的话,那就听天由命了。”
这些话江浸月是硬挤了半天才叨叨絮絮的说完,老妇先是一震惊,后又见江浸月一副浩然正气的模样,不免为她此般义气给打动,便道:“有人啊,那人就是我,我可以替你检验出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六公子。”
江浸月眨眼,不敢相信道:“大婶此话当真?!”
老妇人也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此话当真!”
“阿月喝个茶水喝到茅房里去了么?”红绡探头不见江浸月回来,便嘀咕了一句。
楚念也有所担心,来回踱步了几次,便走到一脸淡定的花瑟面前说道:“这江公子去了这么久,会不会出事了?”
花瑟抬头看了看时辰,淡淡道:“才一个时辰,你要是担心大可自己去找。”
楚念见花瑟一下子这么冷漠,也不好多说几句,只好幽怨的瞅着红绡,盯得红绡浑身发憷。
“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上门去找老管家吧。”还未等红绡开口,花瑟便起身,弹了弹衣间尘灰道。
楚念回头往巷子处张望了几番,慢吞吞道:“可是……江公子还没来呢。”
“再晚些恐怕那些人的车马已经碾过鱼音城了,她若是寻不见我们自会回客栈,走吧。”花瑟走到那间小宅院的门口,正欲伸手敲门之时,突然听见巷子尽头有人的脚步声,“有人来了。”红绡起身,探手摸到袖中短剑。花瑟回过头,细细听,片刻才道:“是阿月,还有另一个老妇人。”话刚说完,这两人便从漆黑的巷子口出现,楚念略惊讶的看看江浸月又看看她身边的老妇人,然后对着花瑟称赞不已:“花公子竟能猜到是个老妇人!”
花瑟淡淡一笑,“步履缓慢,落地声不重却也不轻,还有我知道,阿月一向不怎么喜欢同老大爷说话,那就只可能是老妇人了。”
江浸月冷哼一声:“你倒是了解我啊!”然后侧过身对身边的老妇人道:“他们都是我同行的友人,还有他就是我口中那个与林兄极为相似的人。”
老妇人眼神在夜色下并不好使,她也只是觉得轮廓有些相似,便点了点头。
而江浸月已经得瑟的走到花瑟身边,边冷笑边告诉他们这个老妇人是何来历,“现在老大爷就是唯一一个能证实楚念就是林鄂的人这个理论呢被本姑娘我推翻了,这位老妇人呢,就是跟随菲姨多年的贴身奴仆云妈。”
众人一怔,有人不觉轻松了口气,有人却不觉淡淡凝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