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平之冷笑,话语里有些狂躁,“哼,适合你的好夫君在寻花问柳之地,而不是这里。”江浸月笑意更浓了,她上前轻轻挽住佟平之的袖臂,口中叨念着:“平之大人,其实奴家挺喜欢你的。”说罢,眼里流露出惺忪媚意,还欲伏在佟平之的身上。
佟平之脸一黑,面容带着薄怒,狠狠推开身子单薄的江浸月,还补上一句:“江家大小姐竟是如此三教九流之辈,竟如此不知羞耻,你快些滚出去,这里是圣地,容不得你半点玷污!”江浸月被猛地推倒在地,手臂擦到了桌角,划出了一条深红的痕迹,她只觉得刺骨的痛,眼里闪过一瞬暴戾的气息,下一瞬又被那张风轻云淡的笑脸所替代,让佟平之不禁错愕。
“平之大人,奴家可没想玷污这圣地,何况奴家没那本事。”江浸月缓缓从地上站起,轻轻的拂去裙角的灰渍,故意学着青楼里那些姑娘的软腔,两眼温顺的盯着佟平之,仿佛刚才的恶言恶语不是在辱她而是在夸她那般。
然后下一瞬又好似恢复了正常,“我是来寻人的。”她低眉轻笑道,单薄的身板和额前有些凌乱的青丝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从青楼来的小丫鬟,狼狈不堪。可她明明却是芳龄二十的老姑娘了。
他们都不曾顾虑过她身后的名门家世,也不曾对她的容貌献媚讨好,只觉得她每件事情都做得失格,每一个举止都不是正常大家闺秀所出,她时常仗势欺人,胡乱花钱,在酒楼青楼中玩乐便是一日,有时候还去赌坊碰碰运气,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的女子,又有哪个男人会看上她?如此的臭名昭著已经让她根本在荷阳早已没有了什么立足之地,纵然他们如此对她,她都觉得不在意,都说了,能让她江浸月在意的东西还着实太少了。
而世上除了江水寒对她不似别人外,还有一个人不会这么对她。这个人也算是她在意之人之一。那个人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真实模样的人。
那个人是七色国第一才女。四方十二国每四年都会胜选第一才女,她就是近四年来胜选而出的。
她年轻貌美,体态修长,貌若出水芙蓉,清雅脱俗,端丽冠绝。她爹是江湖杀手,她娘早逝,所以她自小便追随她爹四处奔波,但是十年前,他爹将她留在了七色国最大的都城,荷阳之后,便消声灭迹了。她年芳二十一,未出嫁,是七色国的豪门侠客,文人才子所倾慕的对像。
她叫红绡。
没错,江浸月在这世上的唯一一个朋友,就是红绡。她与江浸月已是十年好友,两人每每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关系好的就好似亲姐妹一般。虽然两个人的名声反差太大了,一个是草包一个是第一才女,所以江浸月时常在红绡面前调侃自己,‘啧啧,我同谁在一起都有人指指点点,唯独与你就没人指点了。’‘为什么?’红绡也觉得挺奇怪的。‘因为你的光辉已经淹没了我的臭名,所以我们俩注定要互补一下。’
所以江浸月此行正是来找红绡的。她蹑手蹑脚的靠在窗边,用手指在纸窗上戳了一个洞,然后往里头瞧了一眼。
红绡正在桌案上沏茶,对面坐着几个人,不,准确来说是一个坐着,其他几个站在身边。江浸月好奇的往里头凑了凑,却依旧看不清那几个人的模样,只瞧见了站着的几个人的背影,和坐着的那个人的一袭白衣。也不知是男是女。
这倒也不见怪,红绡是第一才女,所以时常有人来与她切磋才艺,当然很多时候只是为了一睹她的芳容。所以江浸月往内院的小亭中一坐,等那几个人走了,再进去也不迟。
坐着坐着,觉得乏了,江浸月就干脆趴着睡起来了。
“姑娘。”冷漠而平静的声音突地在她身边响起,她最讨厌别人在她睡觉的时候嚷嚷了,虽然现在不是嚷嚷,但也吵醒了她,挠了挠头发,眯着眼朦胧的抬起头,有些不耐烦道:“什么事?没看见我在睡觉么!”然后缩着身子,继续趴着睡下了。
睡意朦胧中,一只手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咳咳!”衣衫吊住了她的脖子,她不舒服的咳了起来,终于整个人全部清醒了。
她眉宇一压,看了一眼拎着她的黑衣男子,这才发现自己眼前还坐着两名男子。
“放开我。”本能的察觉到自己处于不利之位,声音突兀的有些诡异,心中对这样的变化微微一愣。
而那两个男子,则是看似悠哉的坐在自己对面,不得不说这两个人都生得一副好皮囊,衣着艳丽的那位,眉宇间说不出的冷淡,但是眼眸却温热如火,波光潋滟,看起来像是个桀骜不羁的性情中人。而另一个一袭白衣,轮廓较之前者更清瘦,这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高洁幽冷的感觉,眉宇间有着一股看穿世间万物般的禅静,这个人看起来好像是佛家还俗弟子。怎么说呢,这个人——怎么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如此一番打量过后,对方似乎依旧没有要放下自己的意思。
江浸月蹙起眉,再一次重复了那句话,“放开我。”华服男子给黑衣男子使了个眼色,终于放下了江浸月。
江浸月静静的理了理衣裙,然后单手撑在桌上,威胁他们道:“最好给我个很好的理由,不然你们就会——倒大霉。”
“理由?倒大霉?姑娘你莫说笑,倒是你——这是红绡姑娘的庭院,岂是你胡乱瞌睡的地方。”开口的是那个华服男子,他脸上写满了不客气。
江浸月扑哧一笑,“在这睡觉是我的事,要怪罪也是红绡怪罪,与你们何干?”
“在纳言院岂有睡觉之说!你倒是理直气壮了!”华服男子薄怒。他本就不待见女人,红绡算是唯一一个例外,但是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还敢那么嚣张!
“喂喂,我来找红绡,可是有人在里面,所以我就等在外面咯,只不过就是睡着了,我碍到你们了么?两位公子你们还真是喜欢找麻烦。”江浸月撇了撇嘴,要不是看在你们两个长得都不错的份上,才懒得理你们。
“你!——”“二弟。”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止住了想要还嘴的华衣男子,然后静静地看了江浸月一眼,声音低柔悦耳如深谷溪泉,“可否告诉在下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