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红绡便住在了东郊客栈,既然她决定离开去找出楚念的身份,如今也有了头绪便是决计不再回纳言苑了。至于阿月的大婚,为了不能让更多的人见到楚念,她只能到时候再说了。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但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就是三年前因病离开人世的林鄂。
为了更多了解楚念,红绡总会在他出太学院去采购或者交换一些书籍的时候,半路将他拦截了下来,起初红绡为了避人耳目便换了男装,却是没想到她一着男装便是英姿飒爽,挺拔高贵,楚念见了先是愣了半饷,一脸这位侠客小生不认识你的表情,后来才发现那气质和眉宇倒还真地与红绡极其相似之后,一路上硬是将红绡这身打扮赞谬了好几回。
其实红绡话还真的不怎么多,从前与林鄂在一起的时候通常也都是他一个人在边上说的甚是欢快,她负责笑着听就行了。如今也是这般,楚念顶着这副瘦弱的身子骨一边看似微颤地抱着两大堆书籍和几大扎宣纸,一边嘴上还能饶是有劲地说个不停。红绡则一直保持淡淡的表情,像是根本毫不在意,但是有时候楚念若是说到什么她也感兴趣的,她也会回应几句,淡淡的脸上便会泛起柔和的轮廓。
“什么时候我们去一次红洲吧?”红绡这一日首次开口问了楚念,楚念不解的侧过脸,一边点头,一边又问:“那里是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相处下来两日有余,他也大概明白了红绡的主旨。
红绡迈出去的小半步顿了顿,回过头对他深不可测的一笑,有的时候,这个楚念竟连聪明的感觉都象极了他,或许真的是他。
那一笑笑得楚念心里蓦地打了个冷颤,便听到她清婉的声音传来:“是。”随即他便松了口气,莫名的,不知所以的。然后又听到她轻轻地吸了口气,有些松散的说到:“不如就过几天吧,大后日如何?你师父那里,我会替你交代的,红洲那里也只是去去便回的。”挑阿月和花瑟大婚的日子去澄江林家的话便能撇去不必要的麻烦,那个时候七大贵族曾认识林鄂的都去赴宴了,也就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将楚念错认林鄂。唯一就是对不住那丫头了,如今凭空消失了两****一定很担心,明日又不能为她送婚,若是可以的话,明天去江府看看她让她安下心也好。
楚念点头,两人突然沉默了一会儿,楚念见红绡一直默然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禁不住又想要开口了,最后憋了半天还是又没忍住:“是有什么心烦的事么?如果方便的话,说出来,说不准小生还能与你一起分担烦恼。”
红绡眉眼一压低,不轻不重的撩了一眼楚念,两双冰洁的眼眸透露着几分凝重。这眼神让楚念心里一惊,怎么有一股被嫌弃的感觉……好在这书生也对这种眼神见怪不怪了,所以心里只是有些小沮丧的移开眼瞅着别处去了。不过,到最后他知道自己一定又会忍不住问红绡到底怎么了之类的……那眼神话说回来还真是有点不善意的阿。难道她这个眼神不是在看自己?
楚念红唇一抿,眼里忍不住闪露几丝欢喜,却没注意到脚下踩着了烂香蕉皮,红绡还没翻引过来是怎么回事,楚念就身子朝前一倾,双腿一个劈叉,惨叫一声“哎哟!”。手中书籍也同时哗啦一声全部散落在地,几扎宣纸也滚落到了别处。如此狼狈样令四周行人都纷纷停下了脚步朝他那里看去,红绡脸色一变,两眼一亮,“噗——”的一声喷笑而出。
楚念尴尬的红了脸,柔柔弱弱,狼狈不堪的缓缓爬起,忍着劈叉导致的某部位扯痛,慢吞吞的拾起地上的书籍,这个时候众人也都该散的散了,红绡也适可而止的打住,替他捡起了书籍。“走路的时候就应该看着点。”她口吻似平常,却有种说不出的温切。楚念干笑几声,走上前去捡那一扎宣纸,视线却被不远处吸引了过去。只不过他视线刚触及那里,那个黑影就一闪而逝,楚念拧了拧自己的眼睛,再去看的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影子,难道是自己的幻觉?莫不是刚才摔疼了残生幻觉了?
“蹲在地上做什么?”头顶传来红绡的声音,接着映入楚念眼前的就是一抹绛红,他起身拍去了衣袖上的灰尘,整了整衣冠,此间他琢磨了片刻,觉得可能真的只是幻觉。怎么可能会有人跟踪自己呢,自己压根就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算计么。
是夜三更。红绡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里想的全都是楚念那副出糗样,若是他真是林鄂,那那副德性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要是被江浸月和柳恒之他们知晓了去,定是笑趴在地。想着想着自己嘴角不禁勾起浅浅的一弯弧度,但是那弧度很快就嘎然而止了,因为她猛然想到白天在街上她发现了一件事。
有个人在跟踪他们。那个人身穿黑衣,从身形上和行踪上判断应该是暗士。但行事风格和花瑟手下的那几个又相差甚多。难道有人想……心底蓦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红绡便再也睡不着了,她穿好外衣,从包袱中拿出一把短剑反插腰中,交了帐便出了客栈。
到太学院的时候,打更的人刚刚敲完四更。因为夏季,所以四更天天已有了灰蒙蒙的亮意,这个时候不出意外的话,韩夫子得去上早朝了,楚念一定会出来为他叫马车。
可是没想到,韩夫子五更天才出了太学院,身边也没有那个瘦弱的书生,红绡心中颇感古怪,本想上去问楚念去哪了,夫子却先一步走到红绡跟前,慈祥的脸上颇有几分不解之色,他眉头轻皱,口吻讶异:“咦?红丫头你没有去城西郊外?”红绡理所应当的以为韩夫子是指自己没去江浸月那,便答:“时辰不是还早么,江府说不准都没开门呢。”
不料韩夫子直摇头,“老夫说的不是这个,你不是约了楚念今日就动身去红洲么?怎么城门都开了,丫头你却还在这?”
这下换红绡愣住了,“什么?我什么时候约了他说今日便动身去红洲!”
夫子眉头依旧紧压,“昨晚楚念收到一封信件,信上说什么老夫也不清楚,但是那小子看完信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说是要出去赴约,老夫当时便好奇就问他是谁,他说是红绡丫头你,还说你要带他去红洲一趟,越早动身越好,便约在城西郊外,四更天。可是如今听丫头你这么一说,莫不是有人冒了你的名写信约楚念出去?”
红绡柳眉一横,心道这下好了,自己果然猜得没错,那个白天跟踪他们的人目的果然是楚念。“夫子,我去一趟城西。”说罢便借了太学院的马匹,策马直趋城西郊外。
赶到城西郊外时,人群早已熙熙攘攘了起来,赶着出城的和赶着进城的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唯独不见那个瘦弱的书生。红绡问了周边的几个小贩和茶摊,其中有个人说有看到过一个清秀单薄的书生来过这里,后来又来了个红衣服的姑娘,身段打扮像极了自己,然后便见那书生跟着红衣服姑娘进了辆马车,便向西驰去了。
红绡心底沉了沉,深吸了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只是眉头却越锁越重,整个人气息都缠绕着一股浓烈的怒意。如果那个人的目的是在林鄂的话,那楚念在还未确定是否是林鄂之前暂时不会有事,所以,他一定会将楚念带到澄江去确认他的身份,只是,林鄂的生母早在三年前就病逝了,如果他知道谁最有可能能认出楚念是不是林鄂的话,那他不仅认识林家的人,还对林家并不陌生。
如此分析下来,这个将楚念带走的人,很有可能和当年林鄂的死有关!须臾间,她终于扯起了嘴角,一双明眸底下兹滋烧起了狠决之心,想必那个人一定是有备而来。
那好,江浸月时常告诉她一个江湖大道理,对方他既然有备而来,那我们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悻然应战。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当然,要是换江浸月那丫头的口气,最后一句一定是,人若犯我,我不一定犯人,若是心情不佳,那我必杀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