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的眼底卷起一股深邃,冷月照着他朦胧的轮廓,仿佛身处在遗世独立的禅境中的仙人那般脱俗出世,这样的他,令她心里一阵诡颤。然后她突然低头轻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怨恨,她看着他喃喃道:“没错,是我逼你的。那你说,你说,如今娶我,是为了什么?想要我还你健康的眼睛?还是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林鄂?”说罢,她便抬头,两眼无神的盯着默然无声的花瑟,他修长的眉毛因为她的这句话微皱了起来,幽深的眼中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似乎还带着一点压抑的不爽。
不等他回答,她又垂下眼帘,喃喃开口道:“花瑟!你好狠心啊……你就不能放过我吗?你不是巴不得我不再缠着你了吗?给你机会了,三年前你既然没死,为什么还给脸不要脸的回来,还来娶我干什么!”
花瑟眉头压得更低了,他似乎有些张皇,有些急促,甚至还有些愠怒,“可是我们都已经成婚了!你要我说多少遍才明白,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那就是——阿月你。”他眉头紧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舌头竟然会生涩的差点打结,然后还有些不怎么适应的动了动嘴角,想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没那么僵硬。
那头的江浸月诧异抬眼,嘴角还挂着刚才的一丝冷笑,如今已经有些傻愣僵着脸,立在原地,他……刚才说了什么?
片刻后,她才微微反应过来,有些愤恨的谇骂了一句道:“滚你妈的花瑟!你当我江浸月之前跟在你屁股后面受你唾弃的十年是白活的?!我不会原谅你!绝不可能!”然后两袖一甩,潇洒的大步离去。只留下花瑟一个人有些愣愣的杵在原地,仿佛还沉浸在江浸月的谩骂中,半响才缓缓回过神,却是对着那幽深的回廊颇有深意地展眉一笑,恰似姹紫嫣红芳菲尽。
这才是从前的那个丫头。
里堂,边上的一桌,左边依次坐在沉闷的江凝,低头饮酒的叶椿,摇着扇子不咸不淡的与旁人谈话的单逸,似笑非笑与人搭话的柳恒之,右边则是坐着一个锦衣男子,年龄约莫三十一二,身材壮硕,一看便知是个练武之人,不过他生得憨厚正直,眼里丝毫没有粗狂之气,倒是难得的颇为和善。他边上坐着一个二十七上下的男子,相比之下,这个男子倒是有些瘦弱,但是他一身质朴的青衣和平淡无奇的长相并没有让他在这个处处是非富即贵之人的地方显得有些潦倒弱势,反而来人只要见到他都会投以崇仰敬佩和不敢高攀的目光。此人的地位显然不是一般的高。而就着他而坐的是两名年纪尚轻的女子,着紫衣的女子甜美娇憨,着蓝衣的女子冷艳傲然,这四个人乍一看只觉得没什么,但是若细细观察一番,就会发现他们眉目间有些隐隐相似。
没错,这四个人本就是一家。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家族,光凭那个面目和善却掩盖不了其浓浓的将士气息,和他身边那个衣着质朴却深藏不露的男子,就足以让坐在他们同桌对面的柳恒之他们举手投足间尽显不自然。当然,这四个人能让柳恒之他们真正觉得不舒服的,也就只有这个青衣男子。因为他就是皇帝身边的亲信,朝廷重臣刑部尚书澄江林家的二公子林邱。而他身边的人,就是刚从边境回来的镇西大将军林家的长子林郎。
镇西大将军一向是常年在外,而且朝中也传言说这个将军心如面相,为人甚是和善。但是刑部尚书林邱就不一样了,他虽然一副弱势的模样,但是为人却十分强势。朝堂上通常都是他敢有言直谏,敢怒斥帝皇的不明之举,也算是七色国难得的一代年轻名臣。
柳恒之对林邱这个人还是时常有所耳闻的,除了对他的作风表示很赞佩以外,他私下觉得这个人其实是没什么可取之处的。当然他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不过就是从前认识某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家伙印象不大好了。而那个某人,自然是林家六公子林鄂。
“阿月当真恢复了?”叶椿抿了口清酒,歪着头冲着单逸问道。
单逸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咽尽之后,冷冷清清的脸上露出不明不白的笑意:“许是成了婚,刺激大了,脑中便豁然开朗了。”
叶椿想起三年前嫪莲的事,以为是这件事对她影响大了,便有几分欣慰的说道:“还好啊,老大能嫁给无奕公子。”
一边的江凝提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刚伸出去便缓缓收了回来,他望着这些可口的饭菜,顿然没有了任何食欲,回忆今日阿月与花瑟拜堂的时候,即使看不见她的模样,也大概能想象的出平日里喜穿艳色的她,今日一身耀眼的瑰红凤袍一定忖的她美艳逼人。只是不知,红盖头下的她当时是作何表情的。
此时,里堂外匆匆进来一个身影,“咳咳咳!!”柳恒之显然没有想到江浸月会跑到里堂来,一口饮尽的酒差点没喷出来。
同桌的众人都被柳恒之的大动作吸引了目光,单逸甚是鄙视的替柳恒之拍背顺了顺气,一便低声问道:“作甚?”柳恒之呛得面红耳赤,他为了不让那个丫头发现他们,只好强忍着,大喘了几口气之后,颇为尴尬的冲着对面的众人干笑了几声:“失礼了,不小心呛到了。”林郎乐呵呵一笑,毫不在意,林邱则是周正的扫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不再多说。其余两个女子一个根本不在意,另一个则是掩嘴偷笑。
“阿月在大门处……”柳恒之见众人都转移了视线,便低声回道。
单逸眉一挑,似乎也惊讶到了,不过想想她确实是这个性子的人,新婚之夜不同于常人女子也属正常。
“什么?”柳恒之倒是没想到他这么一说,单逸身边的叶椿也听见了,他这粗嗓门这么一喊,柳恒之和单逸脸色立马就青了几层。
“死呆子!”柳恒之翻了个白眼,心里已经把叶椿吊起来抽打个千万遍了,他不敢大声骂,因为毕竟还有两个大人物坐在自己的对面,毕竟以后还是要一起为同一个主子共事的,在他们面前印象差了可不行。
也正是拖了叶椿的这声喊,江浸月立在门口漫无目的的目光一下子直逼柳恒之坐的那个角落。她嘴翘了翘,撸起袖管,作势要冲上去与他们来个一醉方休,却猛然瞧见了一个身影,令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记得这个人,而且印象还不是一般的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