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猛地传来“咚——”的一声,江浸月两个杏眼瞪得大大的,嘴角抽了抽,张嘴动了动,却只能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呻吟声,然后她便觉得眼前的事物晃了晃,渐渐变得晕眩模糊了起来,鼻息也渐渐的沉重了起来。妈的,江浸月你脑子是有毛病了才去学花瑟!你脑子里装得都是稻草才会没注意自己床头有个极粗壮的木栏杆!江浸月,要是红绡那丫头和柳恒之那鸡婆男人在的话,一定会笑得满地找牙。江浸月你个蠢货……
翌日清晨,几缕晨光透过窗纱慵懒的散落到了屋内。屋外传来来回走动的声音,接二连三,伴着几个人的低语,终于吵醒了躺在床榻上的人儿。
她缓缓睁开眼,几丝阳光渗透进她乌黑的眼底,泛起一沉金色的光晕,秀眸惺忪微眯,微抬起手遮住了那丝丝柔光,挡住了整张脸的光线,那双杏眼一刹那变得黑如深潭般粘稠而诡异,仿佛正极力压抑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狂乱。
“江大小姐,起了没?”芙恩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来,半坐在床榻上的江浸月似乎想没听见似的,伸手揉了揉依旧微微胀痛的后脑,然后慢吞吞的起身,就着一身亵衣亵裤走到门前微微开了一个小缝隙。芙恩见状,便推门而进,将木盆往边上一放,开始伺候江浸月洗漱。
今日江浸月倒是出奇的乖,不,与其说她这么安分,什么话也不说,还不如说她怪。芙恩将浸湿的布巾拧干,递给江浸月,然后慢慢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刚由上而下,由下而上定在她脸上之时,江浸月突然转过脸与芙恩奇怪打量的眼神正巧相对,芙恩只觉得有些尴尬,便不爽的将眼神移开,接过她手中的布巾,却听见江浸月突然“啊”了一声,然后古怪的冲着她笑了起来,整张脸似乎都在笑,唯独眼里却是清冽傲慢,声音微哑的仿佛能割痛人心,“弄好就快滚。”
芙恩握着布巾的手蓦地一颤,这种口气!!这表情……这种眼神……脑中有一根神经紧紧的提起,然后她二话不说便速速捧着木盆出去了,径直回到自己的房中,放下木盆,秀丽的脸蛋上浮起一层苍白之色。“芙恩姐,那恶女是不是怎么你了?!你的脸色怎么有点古怪啊!”其中一个小丫鬟凑上前来问。
芙恩直摇头,良久才突然晃过神似的惊醒,咽了口唾沫,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低喃着自问道:“她……回来了?不可能,她不是不会恢复了么……要告诉老爷了!”
迎亲队伍继续赶路。这次江浸月倒是乖了许多,不再探出头来。但是,既然芙恩知道江浸月一旦乖了,就是怪了,那么花瑟也知道。只不过他急着赶路,也就没有多少注意江浸月。
一路往前大概十里左右,穿过萍乞镇,就是辽青花家的地盘了。而这些路程马不停蹄,悠悠荡荡的行了半日,这花轿也终于稳稳的落在了一座豪门府邸前。
花轿一到,辽青就开始热闹沸腾起来了,花府门前也登时由一开始的陆续变为繁忙起来了。
人潮有序的涌进花府,有华服财主,有王孙贵胄,有高门氏族,也有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之这婚关注的人是多之又多,除了成亲二人都是七大贵族的这个身份,更多的人冲着这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无奕公子和那个出了名的江湖臭虫江家败家女江大小姐这两个身份而来的。自然,也有要事的人想探个虚实而来。
江浸月一出花轿就能清晰地感到周围视线的拥挤聚集,以及那些交头接耳的私语有一句没一句的传入她的耳中。媒婆握着她的手有些微颤,小心翼翼的带着她往前走,踏过花家大门的门槛,四周甚是热闹,特别是她这个新娘出现的时候,那种带着期待而又诡异的气氛让她隐在红盖头之下的花容由面无表情渐渐变为怪谲。
走到大堂,媒婆便松开了江浸月的手,换成一根红绸缎的一头放在了她的手中。正当她有些犹豫的捏着红绸缎,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时候,手中突然被一股力带着往红绸缎的另一头靠近了些许。江浸月皱眉,听到一声熟悉的低笑声,猛地回过头,眼前却是被那碍眼的红盖头给挡住了,她两眼一翻,气死她了!
“唔,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啊。”坐在高堂之上的花贺眯着眼说道。他显然是说给坐在另一边的江政听的。江政目光在江浸月身上难得的顿了顿,一脸严肃也缓缓平和了些,他也眯起眼,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段时日,声音不禁显得有些飘渺:“江家这么多年来只出过这么一个女嗣,结果却被我教出了这般作恶多端的性子,我如今在堂上倒是觉得对不住夫人,毕竟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如此待她了这么多年,心都累了。”
“哎,你这老头如今可算是想开了么!以前的事就莫要再提了!我们家大儿都已经不计前嫌了,我们做长辈也别瞎操什么心,更何况,三郎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内人和我都决定待大儿一成婚,就决不再儿媳面前提起此事。所以,你也放下吧。”花贺难得摆出一副正经的面容,江政瞧了他这个同窗好友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但是眼里难得的笑意却化了他心里的冰雪。
当那炷香烧到一半的时候,大堂已陆陆续续的站满了客人。
司仪平平仄仄的声音让江浸月心底一阵冷笑。礼成之后,江浸月就被送进了新房。花瑟则是留在外面与朋友们对饮。
如果今日江浸月直着身子坐在床榻上耐心地等到花瑟晚上回房,像所有的新婚女子含羞等着夫君的回来喝那口合窇酒那般,那她就不是江浸月了。所以,伺候她的丫鬟前脚刚走,江浸月后脚就掀了红盖头,摘了凤冠,脱了大红喜服,就着一件平日里的衣衫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