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林一副清秀白嫩的皮囊着实让楼下那些恩客或是围观看热闹的人一番欢笑,他们笑得越是开心,秦淮就觉得越是恶心。她难以想象碧林的脸色是如何了。
柴恩推开手中的扇子,一边模仿那些士子们儒雅的模样,一边用他那张没有生气的脸孔朝着众人们客气的笑了笑,说道:“这是今晚新入倌的男倌,大家可以叫他莺停公子。”这声音毛躁而尖锐,极为好辨别。莺停?我呸,秦淮捏着窗栏,指甲一用力,就将栏上的木皮给扣深了一层。
楼下的人零星的开始叫价了,柴恩则是找了个较好的座位,安稳的坐下,一边含笑听着那一个个越报越高的价。秦淮眉头越皱越紧,要不是她还未清楚这里的底细,她现在就跳下去救人。目光四处扫荡,楼下一张张都是贪婪亦或是猥琐的嘴脸,突然,秦淮眼睛定定的停在了楼下正沿着人群边缘慢慢悠悠走路的一个男子身上。
这男子在这人群中显得极为隐蔽,不过秦淮总觉得这个人的背影有些熟悉,所以就渐渐注意上他了,来这里的人无非是为了热闹和一响贪欢,但是从一开始秦淮注意楼下的一举一动时,这个男子的行动就有些异常,他不仅对刚出来的男倌一点也不感兴趣,而且还围着人群慢慢悠悠的环走了一圈,起初秦淮以为是小偷,不过他走完一圈之后,根本手上毫无动静,难道是在找人?但是他接下去的一个动作让秦淮心不由一惊,那个男子抬眼朝柴恩的方向看了看,而柴恩身边的奴仆似乎注意到了,然后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柴恩脸色有些微变,然后嘱咐了几句,那个奴仆便悄悄的退了出去。秦淮断定,这个男子和柴恩有关联。果然,那个刚退下的奴仆下一瞬,就出现在那个男子身边,两个人一前一后,不动声色的走出了驻乐楼。
“三儿你瞧见了什么?这么专注?”鸠月突然出声,秦淮倒是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不过口头上还是敷衍道:“没什么主子,三儿只是觉得难受罢了。”鸠月一听秦淮的话,不知怎么的就笑了起来,不过这家伙经常喜怒无常,秦淮也不觉得怪,只是呵呵干笑了几声,敷衍了事。倒是鸠月接着说的话,让秦淮皮笑肉不笑的脸瞬间僵硬了起来。他慢吞吞的道来:“难受?呵,我本是奉命不告诉你的,不过现在也觉得时辰差不多了,那个人也要来了,你早晚是要见到的,所以今夜卖夜得那个人呢,其实不是你的朋友,所以不用为他难受。”
“什么?那是谁?”秦淮狗腿的表情已经不见了,她皱起眉,满脑子有些混乱,今夜卖夜的不是碧林那会是谁?他要告诉我什么事?为什么总觉得有很多事一直有人在背后掌控着?鸠月眯起眼伸手拍了拍神色凝重的秦淮的肩,那口吻像是在劝自己别去死一样,“其实今夜卖夜的人是你。而买你的人早就预定了你。”
要是秦淮在喝茶,她就立马喷了,今夜卖夜的人是她?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这里的男倌,柴恩也从未对她提起过她也要卖夜!……等等,思绪一下子混乱的秦淮突然像是抓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点,逐渐冷静了下来,刚才鸠月是说,‘买你的人早就预定了你’,那也就是说,那个买自己的人从自己进这个驻乐楼起,就已经知道她的存在了,不,应该是从她被贬到悬城,那个人就已经注意上她了,那么去驻乐楼,成为奴仆,伺候鸠月都是那个人一手安排的,就连碧林入倌也只是一出戏罢了,为的就是将自己买走?……那个人到底是谁?
“放心,你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其实我真不知道你这小子到底哪里惹人爱了,就连他那么尊贵的角色都要对你觊觎许久啊。”鸠月的口气带着一股酸溜溜的醋劲,秦淮眉毛挑了挑,就在他说到尊贵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心里就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又突然想到楼下那个背影有些熟悉的男子,那身影着实像王遇….难道真的是他?
“确实,本王也在想,你这小子到底哪里惹人爱了。”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散过来的声音,却又那么真切的出现在门口,熟悉的令人颤抖,秦淮浑身一颤,缓缓转身看向门口,目光触及到那个环着胸,靠在门口,笑得有些放浪形骸又不失贵族大雅的男子时,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嘴角企图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可是整张脸又像被冻住了,有话在口中,但是潜意识却制止她说出来,不过卧在床榻上的鸠月倒是帮她很好的说出了她的心里话,他起身不失礼节的单手放在胸口,躬身行礼道:“参见王。”
很好,很好,秦淮略有不屑的瞥了一眼鸠月,再看向好久不见的拓跋濬,他好像脸色之于之前好了许多,看来回国后李贵人照顾得不错,她眼底沉了沉,很好,那她就根本不用担心些什么了。除了鸠月的这么一句,她还想补上一句,虽然心里还是抖了几抖,“你别告诉我,是你要买走我?”虽然这话问了也等于白问。拓跋濬温惬的点了点头,他好久没听到这丫头这么嚣张的对他说话了,突然觉得今夜这个决定果然没有错。
见他这么赤果果的眼神,秦淮心里一波三折,她的确喜欢他,可是,现实告诉她不能喜欢他,更不能牵挂他,不只是因为他的眼神让自己多了一层负担,还因为她的心里还住着一个人,这个人或许分量要比他重得多了。秦淮只好垂下眼帘,尽量用低沉冷漠的口吻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不插手,别忘了。”
“可是我没答应过你,允许你来这种地方做这种事。”拓跋濬走上前来,一股雪梅香扑鼻而来,秦淮反射性向后退了一步,这一举动却刺痛了他的眼,“我来这种地方做这种事难道不是你安排的?”秦淮盯着拓跋濬问道,“我?”他俨然冷笑,却不再说下去,这样柔弱却嘲讽的笑让秦淮狠不下心来,听他这个口气,那么她之前只猜对了一半,“贺长英还真是棘手的家伙啊。”拓跋濬突然抬眼看着秦淮,扯出一张笑脸,可是那笑里隐藏了很多东西,是之前秦淮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呵,她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他长大了,更有城府了。
鸠月已经实相的离开了,屋内就剩下她和拓跋濬,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拓跋濬的话让她更加大喘息的放松了起来。他不紧不慢的坐下,这么多个月不见,他连说话的口吻都变得稳重许多,“我来这里并不只是买你出楼,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明日我便要离开,你与你的伙伴我都已经将他们买了出来,放心,这驻乐楼,是我的东西。”
秦淮若有所思的瞅了一眼拓跋濬,其实从他进来那一刻起,她等得就是他这么一句话。“多谢大王,不过我想你也知道这约,可能要晚些时候赴了。”她打趣的轻笑这说,这笑微微泛着苦意,其实言下之意,很有可能是赴不了约了。拓跋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只要你来,我便等。”高允去了趟南宋,也查到了秦淮的身份,其实他一点也不意外,她本来就生的那股子贵气。
秦淮嘴角翘了翘,她突然觉得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很多年后她来到他面前赴约时,她才突然发现原来在她心里,他的一笑廓然,扎根的那么深刻,深刻的让她有一瞬狠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