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沁容阁外响起了细琐的怪声。湉儿灌下一盏茶,不满的瞥了门外一眼,嘟囔起来:“碧雪你去瞧瞧,那些奴才怎么不让人清净呢!”碧雪应声杵在窗口张望了一会儿,只见屋外隐隐传来淡然的烟雾,一股烧焦之味恍惚飘来,可是到底是什么,她愣是张望了半天也瞧不出什么。
湉儿见碧雪一脸莫名的神情,倒是好奇起来,欲一探究竟。刚推门而出,一股焦火味若有若无的袭来。湉儿举袖掩住嘴鼻,向源头走近。那源头竟坐着一个黑衣人,他手中持着剑,剑上贴着写着怪异文字的纸,口中喃喃不知所云,湉儿刚向前一步,拿人手中的剑便似着了火般,燃烧了起来。
湉儿大惊失色。碧雪倒是不怕,反而镇定自若,指着那个黑衣人大喝道:“大胆!你是何人?胆敢在太子府装神弄鬼!”碧雪这么一喝,湉儿回过了神,有些好奇的盯着那个黑衣人。碧雪是见过世面的人,她时常奔波在民间和皇城之间,这个人她知道可能是个江湖骗子。但是湉儿不一样了,久居深宫,待在太子府也不怎么出去,因为容貌的关系,更是很少待见人,这样的人她定然没见过。
黑衣人不慌不慢的屈身下跪,道:“草民严道玉,乃天山神机道人的弟子,昨日观天象,算出公主今日亥时有凶兆,便奉殿下之命前来替公主去邪气。”
那人原来是个女子,还是个道姑,湉儿倒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女子,见她说的如此逼真,湉儿不禁有些信以为真,追着问:“你如何知晓本宫今日有凶兆?”严道玉一挑眉,俯首道:“草民乃天山巫女,上可观星象占命理,下可推算前事未来。自然就会知晓公主您的今日之况。”
推算前事未来?这么厉害?湉儿欣喜的舔舔下唇,饶有兴致的继续追问道:“那你说说,湉儿未来会如何?”严道玉微愣,轻笑道:“呵呵,公主之将来自是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地位可是万人之上,都可只手遮天了,那时,驸马良人遍天下随你选。”湉儿闻言微滞,嘴角带起浅浅的笑,转身对碧雪说:“雪儿,你说世上怎会有如此神奇之人?”
碧雪蹙起眉,面露不满之色,却也不敢开口反驳,只好勉强道:“公主莫信此人!”湉儿展眉一笑,似乎没将碧雪的话听进去,欢喜的绕到严道玉身边,拿起沾着火星子的剑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严道玉见湉儿对这些颇有兴趣,便笑道:“公主与殿下都是心灵之人,不出两年,皆会有好事临门。”
湉儿停下手中把玩的剑,娇柔的将额眉边的青丝绾入耳后,露出俊翘英挺的眉角轮廓,乍一看,竟是无意间流露出浓浓的卓华冷艳气息,严道玉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湉儿,她的美,让她心惊,让她觉得无比妒忌和羡慕,虽然湉儿还小,但是如此一名十四五岁的丫头,如是生在宫廷之外,必然会成为红颜祸水。而上苍是如此眷顾她,生在深宫之中,家人对其疼爱有加,根本不用担忧会被和亲蛮夷,长的又是如此倾国倾城。
“严师傅,你发什么呆啊?”湉儿用纤细的手在严道玉的面前晃了晃,严道玉移开自己的眼,微笑不语,若是同这公主拉好关系,那么将来自己用愁自己的地位与荣华了,她眼底不经意滑过深深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湉儿嘴角勾起,深褐色的眼眸中流光潋滟,看不出是何神色,手中的剑又被她玩转了起来。
“公主,若是有地方用着草民的尽管吩咐,草民定当会为公主解惑。”严道玉见天色差不多了,便想离开了。
谁料,剑影闪过,她未来得及转身,便被一剑固定在泥墙上,剑刺穿了她的衣袖,划伤了她的腰。严道玉不敢相信的抬起眼,吃痛地看向立在她身前的湉儿。“公主你!————”
“嘿嘿,严师傅,你不是料事如神么?你不是可以预料未来之事么?……那这事,你有没有料到啊?”湉儿狡黠的目光落在严道玉神色大变的脸上。
其实湉儿起初她是真信了她的,但是不知为何,当她提到爹爹时,湉儿开始怀疑她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好不信爹爹,她根本就看不透爹爹,自五岁那年起,爹爹有了让她惧怕的一面,转眼十年,她仍是惧怕着,而这种感觉越来越深,就如同扎根在湉儿心里的石头般,越来越沉重。而,这个女巫,即使并不会伤害自己,但她一定在帮爹爹办事。
“公主饶命啊!草民只是为了替公主驱邪,并无恶意。”严道玉紧张的连连跪地求饶,湉儿一见到这副嘴脸,心中莫名燃起怒火,“滚,休让本宫再遇见你这种神棍,不然,黄泉路上本宫送你一程!”严道玉吓得噤声连忙退去。
碧雪向湉儿翘了翘大拇指,湉儿并没有很高兴,只是略点了点头,吩咐她将院子打扫干净,自己则是有些气急败坏的提起剑,冲到刘劭的书房。里面早早便亮起了灯,湉儿果然没猜错,今日肯定来了人!
屋门被不客气的踹开了。
屋中的人着实被吓了一跳,皆是一脸惊讶的望向湉儿。“湉儿!快快放下剑!”刘劭一惊,快步上前夺去湉儿手中的剑。湉儿一扬眉,眼里划过一丝冷然,然后嘟起嘴,转身扯着刘劭的衣袖来回晃着,“爹爹,有刺客闯入沁容阁!”刘劭蹙起眉,冷声愠怒道:“混账!太子府竟出了刺客!府卫呢!”“不是不是!爹爹!”湉儿拉住了欲夺门而出的刘劭,横了一眼屋中,只有一个二皇叔刘浚,但是仔细一看,屏风后还躲着一个人。
“爹爹,刺客早已逃之夭夭,所以爹爹能不能待在湉儿身边保护湉儿呢?”湉儿仰着头,看向刘劭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容拒绝。刘劭眼眸深处闪动着什么,他抬起手,温柔的摸了摸湉儿的头,微笑道:“湉儿乖,等爹爹事成之后,定会陪在你左右。这几日,我会加强防守的。”说罢便差侍从将湉儿带了出去。
木门在关上那一刹那,湉儿仿佛撇见了那个巫女从屏风后走出,脸上带着阴冷的得意之色,以及刘浚狼一般凶恶贪婪的眼神。她眉梢一跳,事成是指哪件事?为什么爹爹和二皇叔,东阳皇姨有着密切的联系?那个巫女到底要帮爹爹做何事?……这一扇门后到底隐藏了多少个秘密?爹爹啊,不要总是把湉儿当小娃娃看了,不要以为她还像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湉儿用手微抵额头,本是白皙晶莹的脸在日落的暮色照耀下,显得难以言语的苍白,但是闪着光泽的眼眸中,却是沉甸甸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