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伯,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呢。”内堂外回廊上响起熟悉的声音。湉儿昏昏沉沉的睁开眼。
“恩,随父从军了。”冷冽的声音飘来。湉儿寻声望去,内堂外不远处立着两个挺直的身影,两人个子相差了一大截,湉儿只能看到小个子的背影,目光刚触及,心中一喜,诸渊!可是心中同样一紧,那么,另一个,就是那个吓人的萧道成?
聊的正劲的诸渊似乎发现了内堂有人,一个转身,与趴在桌上的湉儿四目相触,湉儿潮红的小脸,就如三月桃花,她冲着他嫣然一笑,可她不知道,她的这个笑容在别人看起来有多难受,就像是渐渐枯萎的桃花,有萎靡的气息。
诸渊淡淡的蹙起眉,“怎么没有同你二哥在一起?”这略带责备的口气,却让湉儿有些受宠若惊,这两年来这个梨花娃娃的糯糯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换来的虽然依旧是柔和的声线,但是却滑腻清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想让他知道自己病了,还病得不轻。于是难受的蜷起身,喃喃道:“小渊,湉儿好累啊。”诸渊一愣,快步走到湉儿身边,一只冰凉的纤纤小手握住了她滚烫的手腕。
“你烧得这么厉害还出来!简直就是胡闹!”诸渊梨花般高雅俊秀的脸蛋上有着一丝愠怒,他站在她面前时,全然就像她的亲哥哥。一旁的萧道成将这一切置身事外,完全无视湉儿的存在。
“恩,我就是想……看看。”湉儿紧锁着眉,额角沁出了让人心疼的冷汗,口齿也有点不清了。诸渊托起湉儿,将她毫不犹豫的背上自己窄而薄的背,一边软下声哄道:“湉儿乖,我带你去找你哥。”湉儿小手不安地揉紧了诸渊脖子,嘟着嘴,“别让他担心……”诸渊无奈的继续哄道:“好,回家可好?”又看了一眼萧道成,他冷然的立在一边,瞟过趴在诸渊身上的湉儿,突然皱眉道:“颜回你可背的动?”
诸渊好笑的揉揉自己的肩,投以一抹浅笑,“这不是第一次了。”
萧道成微愣,随即,不自觉的眼梢翘起。
太医为湉儿把了把脉,“这……”他不适时的皱起了眉,摸了下不长的花白胡须,然后向一边焦急的刘劭行礼道:“殿下,四公主脉象甚乱,风寒未愈,且又一路颠簸,身子甚是虚弱,幸好整治地及时,寒气未入骨,臣这就去御药房抓几副药,先治她一治。”
刘劭一脸愠怒,冷喝道:“什么先治她一治!本王要你把公主的病连根去除,不许有残留!不然,休怪本王,杀无赦。”太医大惊,“是,是,臣遵旨。”起身畏缩的提起药箱,匆匆离去。
心疼的帮湉儿擦去额头汗渍的路惠兰闻言,心中莫名一惊,担忧的望向冷着一张脸的刘劭,气氛冻结的让她不敢出声。
翌日,清晨。
阳光透着纸窗,一点点融进了湉儿的沁容阁。湉儿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风寒已退去不少了。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响,一个身影缓缓的走近湉儿。
“湉儿,身子好些了吧,”如此熟悉又动听的声音,舒润的如清泉流淌过湉儿的心头,那人没有久留,湉儿感到那人伸手帮自己盖紧了棉被,那双手擦过湉儿的鼻尖,一股甘甜的药草味轻轻的钻进了湉儿的鼻子,好熟悉的味道。“好好休息,别了。”这声音缠绕在湉儿周身,‘别了’二字莫名让她心里不安的抽动了起来,她伸出手想抓住那人的手,可是她什么也没有抓到。她心里总觉得这两个字意味深长。
“别走!”湉儿惊醒。
额角还沁出了一颗汗珠,她环顾屋内,根本就没有人。刚才是梦么?可是,刚才明明就是刘骏的声音啊。什么嘛,他昨日刚刚完婚,怎么会来这!……湉儿纠结的叹了一口气,她没有发现,她已经将他在心里默默地唤成刘骏,而不是,三皇叔。
躺了一整天,二哥三哥托人来带话,说是晚些时候会来看他,刘劭一大早也来看过她,路惠兰刚走不久
“笃。笃”湉儿走神之际,传来了叩门声。湉儿以为是碧雪,便嚷了一声:“快进来,本宫快饿死了!”门外传来轻笑声,湉儿纳闷的回头,进来之人,竟然是诸渊。“咳,额……是小渊啊。”她尴尬的搔着头,硬扯出一片晴空,不过,还算灿烂。
“身子好些了么?不过,看你这摸样,病是好的差不多了呀。”诸渊难得用这么亲切的口气调侃湉儿。湉儿淘气的吐了吐舌头,“你是不是同我二哥那个病者处时间久了呀?怎么也染上这怪里怪气的口气!不行不行,小渊是我的朋友!”她霸道的口气倒是把诸渊给唬住了,他无奈一笑,将藏在背后的点心拿了出来,往湉儿眼前这么一晃,她立马就像馋嘴的猫一般,从床上扑了起来,将点心抢到手,再毫不犹豫的吃了个精光。
“我现在才发现,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公主的样。”诸渊勾起唇角,露出诱人的微笑,好笑的盯着湉儿看。
湉儿一抹嘴吃吃的笑了起来,“是因为我比较平易近人呀。”弯起的杏眼纯净的就像新月一般,诸渊看得一愣,也随着她抽笑起来,那是湉儿从来没有见过的小渊,也是放下了高傲的姿态的小渊,更是湉儿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小渊。
“对了,小渊,你和那个萧道成是不是好朋友?”湉儿随口问道。
“我们是兄弟,我很敬重他。”诸渊又恢复了正经的淡然表情,只是眼中多了一丝忧虑。
“他是一个人才。对吗?”湉儿撑着下巴,认真起来。
诸渊目光掠过湉儿的脸,看向她身后,犹豫之色一闪而过,“的确是一块良玉。”
“可是,湉儿觉得,小渊也是一块良玉!皇爷爷说你简直就是神童!”湉儿肯定道。
“神童又如何?这么说来,你父王六岁便当上太子,武陵王五岁就封王,且说他是文武全才,同你父王一样,那他们曾经皆是神童,而你,却都不知不是么?”诸渊幽深的眼中,布满了忧郁。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吓住了,她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她的确不知道,爹爹曾经那么厉害,至于刘骏,她记得她在听到他五岁封王之事夸他厉害时,他却回的是那样平淡的一句话:‘我不厉害’口吻却严肃的让湉儿至今都记得他说这话时那种厌恶憎恨的神情。她当时根本不懂是何意,而现在,听了小渊的话,自己是似懂非懂。
“被人当做神童来看待是很痛苦的事,所以,湉儿不要随便说别人厉害,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自己心中那种异于常人的能力,因为通常,他都不可能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换言之,就是他这一生都只是活在别人眼中,而不是自己心中。”诸渊说完,自己也是一愣,嘴角不自觉浮起自嘲笑。
而坐在床上的湉儿嘴角抽动了几下,紧张的咽了口口唾沫,搔头想道:什么嘛,为什么自己明明之比小渊年幼了一岁,为什么他讲出的话,自己压根就不懂?
诸渊瞥了一眼纠结中的湉儿,脸一黑,原来是对牛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