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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14000字)

风月摇头,突然笑出声,“她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你这样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害我。”

陆少康本来以为她是感动而落泪,没想到她心中在意的却是碧芸说过的话,心中有些失落,“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风月苦笑,目光越过他看着不远处的南宫明道:“不管怎样,谢谢王爷的恩情,风月日后再报。”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报恩。”他实在不懂,这个女人的心难道是铁打的吗?为何他所做的一切她全都不屑一顾?

风月转头看着他,眸子里有着难解的情绪,最后道:“把我忘了罢,风月已是人妇。”

他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胸口剧烈起伏,他极力按压着自己的怒火,“你就这么绝情?

风月只是苦笑,不能回答他。

他们的宿命一开始就定好了的,改变不了,何必再去纠缠呢?

见南宫明已在那里站得不耐烦,不时变换姿势,她福身对他道:“告辞。”

说完便向一旁早已候了多时的马车走过去,上车离去,南宫明也跳上自己的马,他骑在马上缓缓走到王爷面前行了个礼,“看来人家并不领情,王爷保重。”

他得意得大笑着,跟在马车后面缓缓离去。

陆少康突然觉得自己像傻子,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三夫人傻傻的坐着,直到人都走光了她才站起身,上轿回府。

南宫府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风月虽保住了命,可是这次却难再回到之前显赫的地位,她回到自己院里,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静坐在桌前。

娟儿进来看了几次,见老夫人一动未动也着了慌,想上前劝劝却又不敢。

春红也放下手里的活儿,只是担忧老夫人的情形。

院里,所有人都沉默着,各自心事重重,只有她一人心如明镜,这一切只是阴谋。

搁在桌子上的手猝然握紧,长长的指甲在掌心掐出几道血痕。

上头没有明示,府中下人也不敢对她太过不敬,每日三餐照样送来,而此时,南宫明一直没有来找她,直到四天后才出现在这院里。那时,风月已渐渐恢复体力,听到通传只是微微抬了抬眸,像是早已在等着这一刻的到来,“让他进来。”

而后目光继续落在书面上。

南宫明穿一袭藏蓝色长袍负手进来,缓缓走到她旁边的位子置坐下,侧脸打量了她一会,笑着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该来的总会来不是吗?”

“是啊,该来的总会来。”他附和着轻笑,笑意讽刺得像是一声冷哼。

风月放下书,转身面对他,“少爷今天过来,有事吗?”

“你觉得呢?”他笑着轻问,目光徐徐落到她脸上,“你觉得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在这个家你老夫人的位置还能保得住吗?”

风月闻言也笑了,“原来你一直都不不相信我说的,还是认为老爷的死是我私心暗杀?”

“如果不是,证据呢?”

证据……风月看着眼前这个伸手问她要证据的男人,突然间印象模糊起来,他真的是那个在暗房里动情吻了她的男子吗?何以绝情至此?

见她不语,南宫明有些遗憾的道:“虽然王爷力保你无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个院子你恐怕住不了了。”

他站起身,细细打量着这个屋子,表情略有遗憾,“不过也不会让你流落街头,府里下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以后就做佣人罢。”

“如果我有证据呢?”她道,眸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绝然,南宫明闻方有些意外,转身看着她……“你有证据?那为什么在刑场不拿出来?”

她冷笑,笑容凄凉无比……

“拿出证据,有谁信?”

南宫明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

又一轮明月升起,因老爷的死,少爷的婚事也不得不延迟一个月,府中气氛沉闷,无人喧哗,而后院更是静得吓人。

慕容氏这些日子以来在房中独自,时常会想到当日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那么冰冷,诡异漠测的笑容,让人心里发毛……

“啊……”出神的时候不小心被扎扎到手,她忙将手指放到口中吮了几下,兀自懊恼,都是因为风月那贱人。

听到门口有脚步声,最近她闭门不出,除了大少奶奶偶尔过来,就只有胭脂了,她沉下气道:“我不是说了吗?没事不要过来烦我。”

可是那脚步声还是在靠近,她不悦的转过头,当看到来人时吃惊的睁大眼,“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来还三夫人掉在我那儿的东西啊!”风月笑着道,在她面前站定,顺手拿起她绣的丝帕端详着。

三夫人一时摸不清她来这里的意图,也不敢冒然轰她出去,只是没好气的道:“少说废话,我有什么东西落在你那里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如果夫人知道的话,恐怕就不能这么自在的绣芙蓉了。”

听到这话,三夫人的脸色瞬间黯了下来,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打量她的神情不像是说谎,可仔细想想,实在没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于是壮大胆子道:“上次王爷救你一命,下次你可就不那么幸运了,你有空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小命要紧。”

她一把从她手里夺过绣帕。

风月不急不缓,淡淡笑着道:“是啊,幸好我福大命大,要不然,被夫人您害死一千次都不足够。”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夫人自己心里明白。”她回身在椅上坐下,神情淡定的四下看看,“女儿嫁出去了,夫人平时一定很寂寞罢,这么大的房子只有自己一个人住。”

摸不清她的底细,三夫人也慌了,不耐烦的拉起她道:“你管我这里宽不宽敞,回你的院去,这里不欢迎你。”

风月也不急不恼,站在那里看着她发笑。

她被她笑得浑身发毛,有种冰凉的恐惧感缓缓自脚步蔓延自全身各个胫脉,“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风月将一直紧握的手慢慢伸到她面前,宽大的袖摆划落自臂弯处,“这个……是夫人毒死老爷的那天,我在老爷手里发现的。”

三夫人只觉得头顶轰地一声炸开,惊慌失措的向后跌了几步,艰难站稳,“这……你骗人,这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很快就能知道。”她走向柜子,很快找到三夫人的那件衣服,找到上面丢失扣子的位置,笑着举到她面前,“如果不是真的,这又如何解释?”

直到这时,三夫人的心防才最终卸了下来,惊恐的睁大眼睛,拼命摇头,“不,不会的……我明明做得很干净,不会有人发现的。”

看着她如此慌乱害怕,风月脸上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十几年前,当她设计陷害死二夫人四夫人和大少爷之时,心里可曾有过恐惧?

这些年来,她难道就一次都没做过噩梦吗?

风月摇摇头,苦笑着道:“二夫人一时糊涂将四夫人腹中孩儿毒死也是你告诉老爷的罢?所以老爷才恰恰在那个时候出现在众人眼前,南宫府四死一伤的局面……全都是因为你一句话。”

突然提起前尘往事,三夫人两眼瞪得像铜铃一样,“你,你……”

除了一个你字,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风月微着长叹一声,缓缓朝门外走去。

三夫人惊骇过度,身子无力的瘫坐到地上。

蔚蓝的天空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她微微仰起脸,迎着耀目的阳光微微眯起眼睛,一切都过去了。

“二,二少爷……”三夫人看着意外出现在门口的人又惊又怕,伏在地上不住后退。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南宫明冷冷发问,脸色阴沉得欲滴出墨来。

风月回身看了一眼,缓缓走出这院子。

三夫人的院子里开得一树好木棉花,淡淡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春天来了,或许一切都会好起来。

三夫人并未被处死,老夫人开恩,念在芷兰的份上免她死罪,关押在后院的废旧院子时,寂寞独处了十四年的春廷园从此又有了人烟。

大少奶奶虽然觉得婉惜,可是也不民冒然去后院见她,自此,就断了来往。

少了三娘撑腰,她的日子还是一样过,只是此后见到风月内心还是有些怵得慌,想她不动声色将三夫人一刀杀绝的心计,还是不能小觑。

事后,府中一切安好,重新开始为二少爷的婚事忙碌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难不死,耗费了心力,风月足足病了半个月,这当中只有娟儿时刻不离的陪着她,少爷的婚事就由秋喜一手张罗,张婶与管家忙进忙出,每有大事必来正院回禀,风月起来几次,见都是些芝麻小事,于是开恩下去,让秋喜一人全权负责,直到她病愈。

秋喜一边忙着婚事,也很担心老夫人的病情,每天都让人精心熬制各种清粥小菜送到她房里,风月这些天有精神时常起床坐坐。

看到到门口有人探头探脑,风月问道:“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奴婢就是来看看夫人好点没,有没有什么吩咐?”娟儿在门口延捱着不进来,吱吱唔唔,表情十分不自然。

风月垂下目光,盯着自己指尖发呆。

娟儿也觉得尴尬,正想悄悄退出时却听到她说,“是靖王吗?他走了罢?”

娟儿长长出了一口气,走进来站在她床边,“王爷刚才派人送来这个,然后就走了。”

她将手里的东西小心翼翼放到她面前,悄然退下。

是一方洁白的丝帕,上面没有绣任何东西,只是一片白……像阳光的颜色,耀得人眼睛生疼。

风月将帕子随意的搁在枕边,脸上没有半点情绪,娟儿站在一旁等了一会,也不见吩咐,于是重新带上门出去。

随着关门的声音,她眸子里似乎划过一丝忧伤,但很快便消失不见,让人误以为,那只是琉金帐子折射得光而已。

很快就到了二少爷大婚的日子。

自从得知十四年前的惨剧真相后,二少爷的脾气变了很多,变得沉默了,听管家说,有一天二少爷独自带了两个小厮去过老爷坟前,静静坐到天黑才回来。

风月知道,这些年来他与老爷闹别扭,如今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后悔也无从弥补,或许他们父子间的感情从来都没变过,只是口头上谁都不肯让步,云翔这个儿子跟他的性子一模一样。

没错,云翔。

南宫云翔才是她的夫君,这一辈子她大概都改变不了这个命运,那就接受罢!

二少爷婚礼当天,风月的病已大好,自然出席主持婚礼,江家大小姐敬媳妇茶的时候,她递过去一个厚厚的红包,嘱咐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南宫明一句话都没有,穿着吉服,头上的帽子显得有些滑稽。

即便如此,风月还是象征性的道:“如今你已成家立业,以后凡事都该更加稳妥才行,别委屈了你媳妇。”

江云秀是个大家闺秀,拿了红包立刻谢恩,“谢谢娘。”

一句娘让南宫明怔住了,他抬起头,看着穿一袭紫金红色大褂的女人,微微笑了笑,“儿子知道。”

此言一出,吓得大少奶奶都怔住了,遥想三夫人刑场那日说得话,想来她是白担忧了,二少爷即便再不懂事,也不会做出不伦之事,母子就是母子,千百年来都改变不了,何况是他。

风月微笑应着,也递过去一个红包,“去罢。”

锣鼓喧华,欢快得响彻南宫家的大院,宾客散尽复又来,一直到子夜都仍有人在喝酒,风月因大病初愈早早的回到院休息,前头交给管家来操持。

她洗完澡,换了干净的寝衣坐在镜前,娟儿轻轻为她梳着头,听着前院的声音,越发显得这屋里静得出奇。

梳好了头,风月若有所思的坐了一会道:“你派人去别院看看,秋喜若没睡的话让她到我这儿来一趟。”

“是。”娟儿转身出去叫了一个佣人去后院,自己复又进来铺床,风月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前院灯火辉煌的庭院,缓缓问道:“少爷……还是没跟秋喜圆房吗?”

娟儿铺床的动作停了下来,神色有些不自然的道:“老夫人突然间怎么问起这个了?”

她低下头,麻利的整理的被褥,接着道:“如今二少爷已成了家,他们小家的事情自己有分寸,老夫人大病初愈大夫说了不能太操劳,这些事情就不要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人还是早些休息罢。”

她说着,已铺好了床,过来扶她,“虽然春天了,可是晚上气温还是很低,不要吹风着了凉才是。”

风月无耐苦笑,“你比老人家倒还罗嗦。”

娟儿笑着道:“老夫人的身子是奴婢的使命,若您有一点差迟,二少爷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话落她才觉得有些失言,小心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恼,于是接着道:“老夫人,其实……大家私底下都说老夫人足智多谋,别看年纪轻,却能当得起府里大事,只可惜身为女儿身,若为男子,将来必有一翻作为。”

风月未答腔,目光沉静的看着地面。

她扶着她在床边坐下,迟疑了一会,见她还是没话,猜她是累了,于是也不再说什么,“老夫人休息罢。”

转身端着用过的剩水出去。

过了一会,秋喜匆匆赶来,衣衫整齐,头发也是整齐的,看样子是还没睡,风月让她坐下,自己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了。

“秋喜姑娘请用茶。”娟儿奉了茶后默默退到一边。

秋喜显得有些拘谨,坐立不安的,“老夫人这么晚叫奴婢过来,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她仍没能改口,还是从前做奴婢时的叫法。

风月也不想重申,只道:“二少奶奶进门了,以后别院的一切事物都交由二少奶奶掌管。”

“这是自然。”秋喜道,目光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们同住别院,我还是希望你们姐妹能和睦相处。”

秋喜立刻摆手,惶恐的道:“奴婢只是个下人,怎么敢跟二少奶奶姐妹相称?老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以后奴婢一定万事都听二少奶奶的,绝不会发生让二少奶奶和老夫人不高兴的事。”

看她这么懂事,风月心中倒有些愧疚。

好歹她从前也服侍过自己一场,虽是奴婢出身,可也是老爷亲自指婚的,只是南宫明性子倔,一直没和她圆房,没圆房便不算真正的夫妻,秋喜现在是妾,将来是不是……能不能保住这个身份都是个未知数。

她只希望二少奶奶进门可以让二少爷收心。

风月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委屈你了。”

“奴婢一点都不委屈。”

又交待了一翻风月便让她回去了,自己也收拾了一下上床睡了,第二天是新媳妇回门的日子,一大早风月就起来了,让娟儿准备好红包,又让前门备好二少奶奶的回门礼,等会二少奶奶他们请了安便可以直接出门。

可是一直等到日晒三竿也没见一个人影过来,风月强忍怒火,叫来一个佣人道:“去别院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现在还没过来?”

佣人去了一会儿,过来回说:“二少爷二少奶奶……还没起床!”

说到最后,那人的声音几乎已听不见,深深低着头,不敢去看老夫人的脸色。

风月沉默一会,冷笑着站起身向内殿走去。

娟儿看她这样,示意佣人退下,转身轻轻的跟进去,“老夫人,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小两口年轻不懂事,您别太放在心上,况且现在规矩也不如从前了,不回门就不回门罢,等会奴婢吩咐他们把回门礼送过去,就当回过门了,想必江家也不会怪罪的。”

风月不语,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唇角仍旧带着笑。

娟儿看着她的笑,心中摸不准她的心思,一时间也不敢再说什么。

半晌,只见幽幽的一声叹息,“算了,成了亲了以后这些事就都由着他罢。”

娟儿笑着点头,见她没有动怒,也松了一口气。

风月转身看向窗外,缓声道:“就快到夏天了呢!”

娟儿顺着她目光看去,是廊上摆着的几盆牡丹,一大早刚刚送来的,她让人摆在那里映影,于是笑着道:“是啊,夏天快到了。”

风月低下头,算算日子,她来这个家已经快两年了。

两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很多。

转眼又是半年。春去秋来,又到了年底,十一月,第一场冬雪还没下,但各屋已早早生了火盆。

原本,表面还算和睦的南佟两家,因上次风月临难,佟府坐视不理之后变的彻底僵持起来。

纳兰氏因为女婿当众去救别的女人,颜面尽失,也因为心疼女儿,不愿再跟南宫家有任何来往,佟老爷虽然知道夫人与女儿的坏处,但他又不能不要她们,只好不说什么。

于是半年来,两家的关系竟越发疏远了起来,佟家对她究竟怎样,风月一点都不在乎,倒是南宫明让她担心。

原本以为成了亲之后会让她省心的,只是那个男人似乎变得比婚前更加混帐,新媳妇进门后才亲热了没几天,便开始在外头逛窑子,找女人,不到半年,竟生生的把烟翠楼的名妓柳菲儿接进了府做妾。

把个江云秀气得半死,时常来她这里哭闹,风月为此事伤透了脑筋。

加上他不管生意,这半年多来,生意上大半的事竟都是由她来打理的。一个女人家做了男人的事,风月感到无尽的疲惫。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她忙得忘了去想,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刚刚送走了几个店铺的掌柜的,风月躺在临窗的一张贵妃榻上补眠,身上盖着一条驼绒毛毯,微阖着眸。

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今天不想吃饭,娟儿便亲自下厨房去给她炖冰糖燕窝,到这会不没回来。

风月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听外头偶尔几声鸟叫,心里,竟然这么平静。

或许,就这样一日日过下去的话,一辈子也很快就会过去的,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难熬。

隐隐的,窗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若不细听原本不易察觉,可能是她这些年练就的浅眠的习惯,加上心中宁静,很容易专注于某些细微的动静。

她以为是佣人,听了一会,见她不见来于是也不再去管,仍旧阖着眸。

窗外一许阳光正好打在她脸上,冬日的暖阳晒得人昏沉沉的。

她睡了一会便睡不下去了,起身披了一件外袍走到院子里,此刻正是晌午,可能佣人们都已经吃饭去了。

她突然想起刚才听到的脚步声,不禁回答看向窗外,那里空无一人。

风月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数着落吓,心中渐渐地,有些惶恐。

片刻,娟儿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见她在院子里站着笑着道:“老夫人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昨晚也没睡多大会。”

她说着,一面走进来。

风月笑着道:“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她还是有些疑惑,问道:“院子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娟儿四下看了看,也十分不解,“就是,今儿怎么这么冷清?可能那些小丫头们都跑下去躺清闲了罢,回头我一定说她们。”

“那倒不用。”风月笑笑,转身再次看向窗边,可能,是自己多疑了罢。

用完燕窝,她本打算再去躺一会,刚起身就看见江云秀带着丫头小环哭哭啼啼的进了院门,风月叹了口气,只得再次坐下。

“娘,娘,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江云秀进门晚,从前在家时虽然也听说过自己这位继婆婆只是一个幌子,但是进门后却发现并不如她听到的那样,这个女人已经日渐将南宫家的一切全都掌权在内,加上风月自身有种贵气与威严在,在她面前,云秀也不敢太放肆。

更不敢计较年龄,对她一直尊敬有加,直呼娘,只是,这“娘”,她敢叫,她却不敢应。

必竟太年轻了。

“二少奶奶请坐。”娟儿请道。

江云秀也不坐,直走到风月面前,“娘,南宫明他领回来一个**还不行,听说最近又逛上窑子了,说不定哪天就又给娘带回来一位儿媳,若他娶个正经女人的话我也没话说,可是他带的都是什么人哪……与**共事一夫,这,这让儿媳的脸面往哪搁,最近,我都不敢回娘家,就怕被人指指点点。”

风月心中冷笑,刚进门时,这位大小姐确实三天两头回娘家,现在倒真的是不回了,有事只管来她这闹。

虽心中有些不满,但风月到底不能说什么,只是笑着让她坐下好好说。

云秀见她脸上恹恹的,于是也不再扯着嗓门哭喊,在一旁的位子上坐下,掏出帕子擦了眼泪。

“前儿送过来的新茶拿去泡一杯给二少奶奶尝尝。”风月吩咐。

娟点头,转身去泡茶。

小环跟在二少奶奶身后,低头站着。

江云秀刚进门时一脸怒气与委屈,这会渐渐消了些,于是,风月才缓缓的开了口,“云秀,你进门也有半年了,难道南宫明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他就是那样小孩子家心性,你做为媳妇不说让着他,还三天两头跟他闹,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天天这样。”

说到这里,见云秀脸色已经变了,于是她话峰一转,接着道:“我也知道他有一身的毛病,捧戏子养**,可是我们作为女人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家也算大户,男人娶个三妻四妾的本是常事,现在,他不过往家娶了一房妾你就受不了,改明儿若惹他恼了,彻底搬出去不回来了你可怎么好呢?”

云秀一听这样,立刻吓得连眼泪也收住,抬头看着她,“可是他搬出去住哪呢?”

风月被她的天真逗笑了,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傻孩子,别想太多了,现在他不管再怎么样,好歹是天天回家的,男人自有男人的风流,何况他并不十分坏,你进门这半年,他对你也很尊重,我刚才只是打个比方,你不用怕。”

“可是,他总不能老这样。”

“我会抽时间好好说说他的。”风月安慰,想了一下,也有近一个月没见过他的人影了。

云秀是大小姐脾气,没有大的心机,只是一昧的胡闹,不受半点委屈,这会她还想要再说什么。

风月实在没有精力再听她诉苦,于是叹了口气道:“若是你能替他生下一儿半女,或许,他的性子会改一改。”

南宫明无子嗣,娶了媳妇至今,从云秀到秋喜,没有一个传出喜讯,就连最得宠的柳菲儿也没能怀上。

一听说这个。

云秀的脸通得红了,半天才吱吱唔唔的说,“这事……我一个人可怎么好,他整月整月的见不着人。”

风月叹了口气,“好了,你有你的苦处我知道,抽了空我会好好替你说说他的。”

这时,娟儿端了茶过来,风月道:“先喝口茶消消气,若你在家闲着没事做,可以带着小环出去逛逛,冬天了,你也该买点料子好好添几身新衣服了。”

听到可以出去逛,云秀立刻来了精神,笑着站起身对她行了个礼,“好罢,那我就出去逛逛好了,水云庄前儿送信来说是有新料子到了。”

一说到这个云秀两眼放光,风月笑着点头,“去罢。”

“那儿媳就去了,娘,你好好歇着。”

云秀带着小环出了房,娟儿收拾了杯盏,笑着道:“二少奶奶虽说年纪有十九了,可是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是啊,十九,跟她一样大的孩子称呼她娘,这让她怎么敢应。

风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不说话,娟儿抬头风她这样,于是悄悄收拾了东西转身退下。

过去了这么久,沉塘的事仿佛已经很遥远了,有时候若不是刻意回忆她根本就记不起还有这回事,可是……那天他不顾一切那一吻却无时不刻的钻入她的脑海……

很早以前,她就告诉自己忘掉,只是心却不听话,每每梦回,都将她吓得一身冷汗。

她不在乎贞洁,因为贞洁对于一个注定守寡的人来说不重要。

她在乎的是,为何前一秒说心中无时无刻都会想起她的男人,下一秒钟,就绝情得对她痛下杀手。

她觉得被他玩弄了,那个脸上闪烁着阴冷光茫的男人,她的儿子,南宫家的二少爷。

自从三夫人被关进后院的春廷园之后,府中就清静了很多,大少奶奶势单力薄,本身又没有主意,所以事发后,竟一心一意安生过起了日子,燕君受她挟制,不准到这院来,想想到有大半年没见到过了。

南宫明成了亲后,似乎一下子变得风流起来,连从前看都不看一眼的秋喜也都圆了房,圆房的事,她还是几天后听别院的用人说的。

二少爷成了亲后搬到别院去住,规定那边的下人没有允许不准私自过来这边,连秋喜也不敢随意过来了。

风月不怪她,女人嘛,有了男人后自然以家为大。

只是南宫明却不珍异,对秋喜宠了一阵,后来有了柳菲儿,就丢下了,现在柳菲儿才得宠没几日,又出去逛起了窑子。

她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却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起初不觉得,这样细算起来,她这里倒是真的变得很冷清了,她也不时常出去走动,难怪今天出门看到院子里空无一人会觉得不安。

坐了一会就快二更了,她叫来娟儿去倒热水来,收拾了一番便睡了。

天渐渐凉了,很快,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冬雪。

风月汲着鞋,只穿一件单薄的寝衣站在窗边,望着外头飘落的雪花出神。屋里子虽然生着碳盆,但漠北的天气一到冬天外头就几乎冻死人。

娟儿端着木碳进来,看她将窗户打开了不禁吃了一惊,忙走过来给她关上,“老夫人可是要着凉了,这样冷的天还站在风口处。”

她一边说一边将她推进碳盆边坐下,“快烤烤,去去体内的冷气。”

风月倒不像她说的那样担心,只是笑着道:“哪有那么娇弱,只是嫌屋里闷得慌。”

“闷的话老夫人可以出去走走,再不然,却咱家在城里那几家分号去看看,再过几日就过年了,家里也该添点过年的东西,每年都是由他们事先留出要用的送过来,今年老夫人不如自己去看看,挑选一下。”

风月摇摇头,她现在只是管着各店的帐目,从没去店里看过,从前那些事都是由南宫明去处理的,饶是现在这样,外头就有风言风语说她想独吞南宫家的财产,说得头头是道,说南宫明不务正业又生不出孩子,大少奶奶的孩子又是个女儿,将来这份家业,势必是要被人夺去的。

有了这些事,现在她还哪敢去呀,到时候恐怕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还是算了,我在园子里走走就行了。”

“那奴婢去给老夫人拿披风。”

她取了一件紫貂裘衣过来给她披上,自己也加了一件棉衣。

“走罢!”娟儿扶着她往外走,

她们出了房门,就看到有人在院子里扫雪,原本洁白无暇的雪被他们堆积在墙角,然后用竹筐抬着倒进青天河内。

不知道为何,风月突然觉得有些可惜,就是要看这雪景,却偏偏都扫了去。

她在那儿怔怔了站了一会,转身走了,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只是单纯的想出来走走。

自从上次的事发生后,她便鲜少出院门了,只是待在自己那一片天地,府中有事管家会过来回她,但大部分,她都让他自己拿主意。

路过偏院的时候,她忍不住朝里看了一眼,张婶抱了一捆木材在外面烧火坑,自从老爷死后,这院子就空了下来,张婶侍候了老爷一辈子,无处可去,南宫明不管这事,风月便自作主张让她在这院住下了,这院中的佣人都撤到了别处,只张婶一人住在这儿,乍看下去,显得冷冷清清。

张婶费力的生着火,鬓边发丝垂落下来,她用手捋了捋,一抬头看到她们,显得十分拘谨,起身给她行了个礼,风月对她笑笑,转身走了。

娟儿默默跟在后边,看着老夫人寂落的背影,虽然穿着厚厚的救裘衣却依然显得十分分单的身子,记得老夫人初进府时,她觉得她不过是个不爱说话的老实人,但日复一日,亲眼看着她独自在这个家中挣扎,沉浮,才觉得她不同寻常,她沉默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坚强而不服输的心,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在这个家生存不是吗?

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后院,娟儿抬头看看,心下不禁吃惊:“老夫人,这是……春廷园。”

“打开门。”她道。

娟儿怔了怔,走上前去将门打开,三夫人被关到这里之后一向是由她来打理的,天冷了加衣,天热了加席,从没亏待过她,只是三夫人自上次的事后好像受了强烈的打击,精神有些混乱。

娟打开门,迎门一阵准风贯过来,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转过头,才看清楚院当中坐着的那个人影,是三夫人。

她光着脚,身上衣服凌乱的披着,露出里头绯色中衣,抬头看到有人进来,神色怔了怔,接着露出痴傻的笑容,“芷君,你来啦!芷君……”

娟儿在一旁解释道:“三夫人疯了之后就只记得芷君小姐,别的一概都不认识。”

风月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女人会是之前与她斗法的三夫人,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心中滚过一阵钝痛。

娟儿神色有些尴尬,向四周看了看,叫道:“胭脂,胭脂……”

房间里,一个穿着红色棉衣的丫鬟匆匆跑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只没有吃完的苹果,看清来人,吓得脸色惨白,立刻丢了苹果跑过来跪下,“不知道老夫人要来,奴婢该死。”

风月嫌恶的看她一眼,再看看在她旁边显得脏兮兮的三夫人。

胭脂大概也知道有不妥,忙将三夫人从地上扶起来,“夫人,奴婢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光着脚跑出来吗?”

说着,转头对她们解释道:“奴婢实在是不知,刚才服侍三夫人睡下了,于是奴婢也就跟着睡了一会,谁知道她自己就跑出来了。”

风月沉着脸不语,往屋里走去。

屋里生着碳盆,还好,不算太冷,四下布置虽然简洁,但好歹是干净的,风月四下看看,在椅上坐下。

娟儿和胭脂共同掺扶着三夫人走进来,胭脂忙着去找了干净的鞋袜给三夫人穿上,又倒了些热水给她擦洗,最后,将衣服整理好,三夫人的头发凌乱,娟儿实在看不得她独自忙碌,于是走过去帮忙,给三夫人梳好了头发。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后,终于收拾妥当,胭脂低着头站在三夫人旁边,从始至终,都不敢看老夫人的脸色。

风月看着三夫人,她嘴里不停喊着芷君的名字,目光焕散,好像众人在她眼里只是空气。

她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从这个生杀残忍的世界中死了,活在一个永远没有痛的世界,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芷君,芷君哪……”

娟儿见三夫人可怜,叹了口气道:“大小姐自从知道三夫人的事之后也不回家来看看,每次拖人带信去让她回来看看,她总是说家里有事走不开,三夫人就这样天天等着。”

风月觉得自己手心全是汗水,坐在那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残忍,将一个人生生逼到绝路。

她还说这是好事。

呵。

胭脂迟疑着,吱吱唔唔的道:“其实……三夫人有时候……还会叫老爷的名字。”

风月愕然,目光看向胭脂。

胭脂低着头,缓缓的道:“那天晚上的事,其实是个意外……三夫人也很害怕,那天晚上,是老夫人要去老爷房中的日子,三夫人心中不快,就想过去跟老爷说说话,挑拨老爷跟老夫人的关系,最后,老爷不光不听,还突然说三夫人要害死她,三夫人无从辩驳,只是低着头装烟,老爷说到了老夫人,说老夫人年龄虽小可是颇有手腕,是位精明的女人,南宫家有老夫人在,就算将来他死了也不会败落,如果只有二少爷的话这份家业也不知道能撑多久,然后三夫人就问老爷,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老爷才执意捧她吗?老爷抽烟不说话,三夫人心烦意乱,一不小心就装多了烟膏,老爷只管享受,丝毫没注意到量,于是……等三夫人发现时,老爷已经意识模糊,双颊潮红,三夫人吓坏了,让奴婢跟她一起将老爷扶到床上,然后就匆匆走了,回来后,奴婢发现三夫人衣服上一颗纽扣没了,当时也没在意,谁知竟是那一枚。”

她说完,也不敢抬头,只是默默站着。

娟儿回身见老夫人双眉紧锁,脸色阴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只是担忧的看着她。

风月从来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她只当这个女人杀掉几个得宠的姬妾也就算了,却没想到她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夫君,再嫁祸于人,从来不知道,原来只是一场意外……

那也就是说……她才是真正的刽子手了?缓缓抬头看着痴傻的三夫人,风月心中五味杂陈,原来……是她亲手毁了这个女人。

默默的坐了一会,她站起身道:“好好侍候三夫人,今天的事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是,老夫人。”胭脂惶恐的应着。

风月将身上的裘衣拉了拉,起身往外走去,娟儿嘱咐了胭脂几句便跟了上来,一路无语。

回到正院,看到站在那里的人时,风月心中猛地沉了一下。

南宫明穿一袭黑色披风,洁白的狐毛领,察觉到身后动静,他转过身看到来人,脸上露出笑容,“老夫人去哪了?等了半天也不见回来。”

“哦,随便走了走,二少爷难得有空过来,进来坐罢。”风月道,目光不看他,径自进了屋。

南宫明跟在身后,娟儿替她脱了紫裘衣转身进去,有小丫鬟过来倒茶,南宫明道:“不用了,我不渴。”

风月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是进门后第一次正眼看他,他似乎瘦了,脸上布满风霜痕迹,这让她有些意外。

风月在榻上坐下,低头整了整衣服,“坐罢。”

南宫明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打量了她一会道:“这些日子老夫人过得可好?”

“挺好的。”她淡淡的,接着道:“二夫爷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就算仗着身子年轻,也不能太过不注意了。”

她意有所指,南宫明仰头笑起来,“是云秀又来跟你说什么了罢?”

“她是来了没错,但她说的也是事实啊,我们南宫家好歹也算是名门正户,你若找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娶个二三房妾也没人会说什么,但是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人?翠烟楼的姑娘,海棠社的戏子……”

南宫明还是一副桀骜不驯的表情,满不在乎的看着她,“你们呢?连丫鬟都塞给我了……**又怎样?戏子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下人。”

“那怎么能一样,秋喜她好歹……好歹是清清白白的。”

“夫人你又怎么知道菲儿她不清白。”

风月气结,胸口剧烈起伏着,也不愿再跟他说什么,摆摆手道:“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南宫明看着她,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风月坐了一会,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道:“今天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佟佳碧芸。”

“碧芸?她怎么了?”

风月紧张的看着他,他终于卸下不羁的表情,蹙着眉,表情显得十分认真,“自从上次她说过那话之后,靖王就将她软禁府中,不过……前几天皇上心情好,特准除夕那天,让王府一家进宫一起过年。”

“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南宫明看到她真的是不解,目光渐渐沉了下来,“你的身世……”

风月说不出话了,怔怔地看着他。

她的身世难道他知道了吗?此刻看他的表情分明就是知道的,但是……那么严谨的事情怎么他会知道呢?佟府应该知道这事的厉害关系,就算纳兰氏不懂事,佟老爷也应该阻止的,这些天没有过去佟府,也不知道佟佳碧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有些心里没底,试探的道:“我的身世……如何?”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他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表情。

风月苦笑,慢慢低下了头,“我是真不懂,二少爷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

“佟佳碧芸已经暗暗收集了你的很多证据,只要她有机会面圣,你就危险了,她很可能会将你的身世禀报皇上,到那时……你性命堪忧。”

南宫明将话挑明,将如刀般锐利的目光刻在她脸上,风月知道无处可逃,也回避不了,沉默了一会道:“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去年你进京那一次。”

“你跟踪我?”

“我只是担心你。”

哈,风月仰天发笑,原来自己的行踪一直都被人监视着,而她却一点都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不能让佟佳碧芸见到皇上。”

“就算现在能阻止她,那么将来呢?十年,二十年……只要陆少康一日不让她顺心如意,她便一日不放弃与我同归于尽。”她太了解碧芸了,她一生锦衣玉食,何尝知道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何尝服得了输。

这一次,她输得彻底,当着漠北城的父老百姓,堂堂的靖王妃,颜面扫地。

而她……一个定无居所的孤女却得到了高高在上的王爷的爱,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不可原谅的事。那天,她说过的话此刻仿佛还萦绕在耳边——除非我死,要不然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她。

旁人或许不懂得她这话的决心,但是她懂,所以她连一分一秒都没有奢望过王爷的怀抱,但是碧芸不这么认为。

“你有什么打算?”她沉默了一会道。

南宫明想了想,叹息的道:“我不知道。”

风月浅笑,缓缓的道:“其实,这件事并不要紧,只要靖王能够对碧芸好一点,万事不亏待她,她是不会走绝路的。”

“王爷现在软禁她,不准她出府。”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惹恼了碧芸,逼得她不得不说狠话,那件事,真正要做时还是需要很多勇气的,说出来,不光我死,佟家也脱不了干系,她靖王妃也一样。”

听她这么说,南宫明有些不懂了,“你明知道,为什么不去劝靖王死了这条心,他再缠着你不放,不是爱你,而是害了你。”

风月摇头苦笑,说不出话来。

这话,让她如何说得出口……

靖王是个骄傲的人,他的一生叱咤风云,从来没有受到过挫折,对于爱情也是,他从来不知道被一个人拒绝是什么滋味,从在宫里时他就听闻过靖王的风流趣事,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提起。

或许他对她……只是一种得不到的占有,越是那样说,他越是不放弃,还不如冷落,等他搜寻到另一个目标时就会忘了她的。

风月想了想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靖王是有分寸的人,碧芸也不至于就糊涂至此,不过倒是谢谢你这么关心我,我还以为你一心都放在海棠社呢!”

南宫明冷笑,“不管我在翠烟楼还是海棠社,不管我娶多少个小妾,你在乎吗?”

她在乎吗?

风月在心中摇头,连她自己都不懂得对他的感觉,那朦胧的一层薄雾,有爱亦有恨,恨的是他的薄情,爱的……仅仅是他喂药时的那一点点温柔。

记忆里,除了养父,再没有人对她那么好,她要的好,不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仅仅是……一点温暖。

但是这些都过去了,一时的盲目而已,这个男人于她来说可以是儿子,是二少爷,亦或者是彼此纠缠伤害的人,却独独不是爱人。

“时候不早了,刚才回来时看到云秀在差人四下打听你的下落,若没事的话,就回去看看她罢!她虽然不懂事,但是真心爱你的。”

他脸上表情倏地变得阴沉,“我问的是你的感觉。”

“我对二少爷,只是一个继母对儿子的感情。”

闻言,南宫明突然大笑起来,哈哈!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天都黑下来,她仍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的位置上空空好如也,南宫明早就走了!

娟儿进来看了几次都没敢打扰,这次下人催请用晚饭了,她才不得不重新进来,老夫人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她进来将灯点上,又给火盆里添了些碳,这才走到她身边道:“老夫人,该用晚饭了。”

“我没胃口。”风月小声道,一手撑着客角斜倚在榻上,觉得头有些发沉。

“老夫人中午就没吃,晚上再不吃饭可怎么好,不会受不了的。”娟儿劝道,扶着她起来。

风月勉强站起,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老夫人,你怎么了?”娟儿吓得六神无主,“来人哪,快来人……”

寂静的房间里不闻一点动静,大夫坐在床边,隔帘为老夫人诊脉,他面相时尔沉重时尔舒展,娟儿担忧的看着他,“老夫人的病到底怎么样?”

“感染了风寒,又积了气,并无大碍,开几帖去湿降火的药,过几天就可好了。”

娟儿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了,谢谢大夫,春红,带着陈老爷下去领赏。”

春红过来道:“陈老爷这边请。”

娟儿从盆里拧了一条热毛巾给她捂在额上,回头看到管家在门口招手,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走过去道:“什么事?”

她放下里屋的帘子。

管家拉她走到一旁,顾及的朝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老夫人的病没大碍罢?”

“没事,只是风寒。”

“哦,那就好。”管家松了一口气。

“你这会过来有什么事?”娟儿看着他,视线渐渐移向他身后,柳眉蹙紧,“外头怎么那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院子里火光冲天,脚步声杂乱,她随即就要出门,管家拉住她道:“我来正是在跟你说这事,这些是二少爷给这院里添的护院。”

娟儿凝眉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来加人手?”

管家摇摇头,“你不知道,最近从关外来了一批人,那些人全是亡命天涯的土匪,官府下令缴了几次没抓到人,反而折了一队兵马,从此不敢妄动了,不过这些土匪现在更加猖獗,城里几户人家都被洗劫一空了,他们专挑富户,所以少爷担心……”

娟儿难以置信的道:“怎么会这样!”

管家也十分无耐,“唉,现在的世道是越来越乱了,你夜里小心点就是了,他们一般是夜里活动的,我先走了。”

“恩,我知道了。”娟儿应着,送他出了门,站在廊下看着到处都是举着火把的护院。如此戒备森严,倒真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了。

她站了一会,转身进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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