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嘉善一直陪在昏迷的郑清秋身边。
夜里,郑清秋苏醒过来两次,这两次则都是看到嘉善那带有红色胎记的脸庞,他并没有半点厌恶之感,反而在游离中微微一笑,后又安稳的昏睡过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直射房间,嘉善只觉背后暖意流动,她睁开眼睛,见自己已经趴在郑清秋的胳膊上睡着了,嘉善慌忙站了起来。
其实郑清秋早已苏醒,看见睡在自己胳膊上的嘉善,便又假装睡了过去,哪怕胳膊早已麻木。
嘉善依然戴起纱巾,郑清秋也假装刚刚醒来,要坐起来,嘉善上前去扶。
郑清秋道:“多谢姑娘昨夜照顾。”
“都是我们不好,连累你被打成重伤。”
“你们没事就好。”
嘉善点点头叙述道:“后来官兵到了,我们得救了。”
“哦,喝点水吧。”嘉善这才想起来,郑清秋一夜都没有喝水,郑清秋接过杯子点点头道:“谢谢姑娘,你也累了一夜,还是快去休息吧。”
“那你自己……”嘉善的脸上确实带着疲惫,但是她依然放心不下郑清秋。
郑清秋微笑的点点头:“我不碍事的,姑娘快去休息吧。”
……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尹雪诺坐在屋里正吃茶,尹雪诺没有去衙门为她准备好的地方休息,反而执意留在郑清秋的家中,而郑郎中也十分好客,准备了自己的客房为两人居住,尹雪诺只说自己和女儿两人来投奔亲戚,不想,在路上遇到了山贼,而郑郎中也丝毫没有怀疑过她们。
“昨晚照顾了他一夜?”尹雪诺看着略显疲惫脸上却带着令人察觉不到微笑的嘉善。
嘉善点点头:“他醒了,应该就没事了。”
“我派人了解了他们的情况,他们并非官宦人家,只是普通的百姓。”
“母后……”嘉善欲言又止。
尹雪诺却笑着点头道:“其实母后知道,这样的人家最真实,你对郑清秋怎么看?”
提到郑清秋,嘉善的脸上一红道:“他是个好人,是个正人君子,能在危难的关头不抛弃素不相识的人,能在自己重伤之际依然奋力保护我们……”
“这样的人真傻,是么?”尹雪诺插嘴调侃道。
“母后!”嘉善假嗔道。
尹雪诺笑道:“母后知道你的意思,我们且先住在这里几天,看看他的为人如何。对了,你的面纱可以摘下来了么?”尹雪诺的意思是让嘉善以真面目示人。
嘉善却摇头道:“若是因为胎记而嫌弃我的人,也会因为我的老去而嫌弃我,我本没有倾城的容貌依然生活了这么多年,若是以真面目示人反而得到的却不是别人的真心。”
尹雪诺也是明白的,但若是嘉善隐瞒自己的身份和面貌,很可能让郑清秋离她而去,尹雪诺既赞同又有些担心,毕竟嘉善身处宫中那么多年,没有人敢评论她脸上的胎记,评论者一律都要杖责。而如今两人隐瞒了身份,甚至成为了寄居他人屋檐下的苦命母女,做事也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尹雪诺很怕嘉善会受伤。
……
“郑大叔,要帮忙么?”郑郎中正在厨房研制药材,郑郎中欣然同意:“帮我把黄芪拿来。”
“恩,好的。”嘉善转身准确无误的从药箱里取出黄芪。
接过黄芪的郑郎中道:“姑娘这个也认识?”
嘉善点点头:“早些年读过一些医书,药材还是认识的。”
“哎哟,姑娘家钻研医书可是不多见的。”郑郎中眼前一亮,突然来了兴致问道:“我且问你,若是有人得了伤寒,应该如何配药啊?”
嘉善笑盈盈道:“麻黄(四钱)桂枝尖(二钱)甘草(一钱)杏仁(二钱,去皮炒)知母(三钱)先煮麻黄五六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一茶盅。温服复被,取微似汗。”
郑郎中不住的点头,便又问道:“你可知这麻黄汤中桂枝有去皮二字,是何意?”
嘉善不慌不忙道:“桂枝有去皮二字,非去枝上之皮也。用桂枝,惟取梢尖嫩枝折视之,内外如一,皮骨不分。若见有皮骨可分辨者,去之不用,故曰去皮。”
“姑娘真是才学出众,就连我这个郑郎中的儿子都不及你啊。”郑郎中叹道。
“郑大哥据说也是博学多才,不是还参加了今年的科举考试么?”
“是啊,但是他对医药方面却不敢兴趣,这皇榜也还没出,不希望他能闻达于诸侯,若是能做个小官只希望他能为民请命。”说着郑郎中道:“坏了,我院子里还煮着给李大婶熬的汤药,要熬干了。”
嘉善微微笑道:“方才李大婶已经来取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情?”郑郎中丝毫没有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在我进屋之前,就看到药已经熬好,闻了闻知道是治疗黄疸病的。又见李大婶面颈部发黄,精神萎靡,便知道是来取药的。”
“啊呀呀,姑娘真是令老夫刮目相看啊。”郑郎中更加佩服嘉善的才能。
嘉善笑道:“都是平日里瞎学的。”
郑郎中道:“姑娘为何大热天的还蒙着面纱?”
“实不相瞒,我从小脸上就有一块红色胎记,不能示人,还望郑大叔见谅。”嘉善轻轻欠欠身子,就在身体微微浮动的瞬间,郑郎中看到嘉善脸上的那块红色胎记。
“呵呵,无妨无妨,人的面孔本来就多变,从刚刚出生的婴儿到耄耋之年的老人,期间也不知变了多少次脸。也罢也罢,至少姑娘是真实的便可。”
嘉善点点头,道:“郑大哥的药……”
“哦,在这里,姑娘可否有空将药拿去。你看,我这里挺忙的,一会而还有人来拿药。”郑郎中故意给嘉善和儿子机会道。
嘉善双手接过熬好的汤药:“没关系,我给郑大哥送去。”
看着嘉善端着药罐子离开,郑郎中的脸上划过一丝欣慰的表情,常年行医的他哪里能看不出来什么是真的胎记,什么是自己做上去的假胎记。虽然不明白嘉善为何这样做,但是他心里明白嘉善是一个好姑娘,尤其是她对医学的通晓,更是让郑郎中心中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