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又过了几日的一天清晨,玉绫芷一早就被琥珀她们唤起来,穿衣打扮了一番后,便被领去了她院子内的西厢房去了,那里已经被改成了小书房,专为她读书学字准备的,玉绫芷虽然百般的不愿意,但是还是去了。
玉绫芷没戴面纱,一来是这柳沫清从未介怀她的长相,二来是既然是学字识字,隔着面纱实在不怎么方便,所以她懒得遮纱便就那样进去了。
柳沫清第一眼瞧着玉绫芷时,整个人也有片刻的失神,像是心中一惊,不过很快遮掩下去,并且拘礼地作揖,对她恭敬地说道:“少小姐,在下柳沫清,受玉老爷之托教您读书。”
玉绫芷双手攥紧着拳头,缩在宽大的袖子内微微轻颤,她清眸流盼,端详着这间书房,与她过去那间确然是一样,果然有些事情是不会改变,瞧着这间书房,让她感触良多,还记得儿时她在这里度过绝大多数的时间,因为她毁了容,又哑了,所以也孤僻了不少,不愿与人交往,喜欢独自一人呆在这里。
琥珀她们也不识字,她学了字以后也就只能跟柳沫清和外公他们交流,当然最多的还是同柳沫清,现如今不可能,也不需要与他那般亲近,她对柳沫清点了点头,对他抱歉地说道:“上一次,让你……我实在是……”她实在不晓得如何缓解这诡异的气氛。
“少小姐,您大病中,此乃正常的。”柳沫清并不在意,他示意玉绫芷过来,“请这边来。”他彬彬有礼地从书桌前让开,让玉绫芷过来。
“嗯。”玉绫芷强迫自己不向外逃跑,一步一步地向内走去,向柳沫清身边走去,这一切就像是煎熬,是折磨,她还是强忍住心中厌恶的抵触情绪,走到桌前低着头不去看柳沫清。
柳沫清不太在意,他高出玉绫芷半个头,便瞧见这娇小的少小姐似乎羞涩地低着头,有点不知所措,让他不由得露出一丝温润的笑容,狭长的凤眼内流转着一抹怜惜之色,他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对玉绫芷教导着如何拿笔。
玉绫芷也只能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有样学样,假装不会写字,模仿着当初拿笔的方式,柳沫清一直守着本分,没有靠过去有任何肢体接触,这让她宽慰了许多。
这才是过去记忆中真实的柳沫清,对自己一直相敬如宾,规规矩矩不曾有任何逾越的举止,总是守护在她身边,保护着她。
玉绫芷稍稍让自己松懈下来,这一日,她先学如何正确地拿笔,然后学比划,学着最简单的字。
柳沫清教得很认真,玉绫芷却有些心不在焉,毕竟这些东西让她重新学过确然有些无聊,不过柳沫清很是高兴,对玉绫芷夸赞连连道:“少小姐您真的天资极佳,一点即通。”
玉绫芷只是低着头,不怎么理会柳沫清的言语,只是看似专心致志地学着字,她想远离柳沫清,所以对他表现得冷漠是最好的选择,冷漠是疏远的第一步,当他感觉到自己特意的冷漠,他也会有自知之明慢慢地离开她。
毕竟她实在不想与柳沫清多接触。
他现在可能还小,模样也很稚嫩,但是烙印在身上的那种种触感一直提醒着她,这个男人以后会对她做出她一生都不会原谅他的事情。
玉绫芷摇了摇头,她要尽力忘记这一切,她咬了咬牙,她有些疲惫地对柳沫清说道:“柳先生,我乏了。”她搁下笔,有些难耐,按住额角,看起来确然不是很舒服。
柳沫清一见,有些担忧地询问道:“怎么了?少小姐您哪里不舒服?”
一旁候着的琥珀也忙站起来,跑到她身边将她扶住,然后对柳沫清说道:“抱歉了,少小姐她身体还未痊愈,所以……”
柳沫清摇了摇头,怜惜地看向玉绫芷,对她说道:“少小姐请回房歇息吧,今日是我的错,不应该让您这么累。”
玉绫芷只是依偎在琥珀怀内,这时才感觉好些,她摇了摇头,没作声,让琥珀搀扶她回了屋。
煎熬不已的一天渡过,躺在床上歇息的玉绫芷如释重负,虽然同他在一起没有想象中艰难,但是却让她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玉绫芷每日都先去给外公请安,然后才去同柳沫清学字,时间长了确然也让她能彻底压下心中那股磨得她难受的情绪,尽量平和地相处。
而这日玉绫芷居然被外公获准出门,实在是她日日请安时都跑去缠着玉正清,让他实在是没了招,这才允了她出门一会,但是却要带上琥珀、玛瑙、琉璃和两位经常照顾她的婆子——袭妈和雯妈。
玉绫芷却也不在意,能出门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她让琥珀同柳沫清说今日不写字了,自己独自一人将脸上的丑妆重新画了一番,以免出门的时候漏了陷,她头上遮上一块白色的面纱,穿着一身外公命人新做的白兰花刺绣交领袍和青色绣花马面裙,手上那翡翠镯子没摘下来过。
毕竟玉养人,人养玉,常带着她也觉得好,便也没脱下来,脚上换上一双翠色的厚底绣花鞋,毕竟出门又不都是乘坐轿子,走起路来薄地的绣花鞋实在是不舒服。
玉绫芷穿着这身刚出门便又被琉璃和玛瑙拉了回去,给她添了一件白底水红玫瑰印花对襟褙子,这才让她出门。
就这样磨蹭来磨蹭去的,出门时已经晌午,琥珀原本想说让她用了饭再出门,结果玉绫芷怕拖拖延延地又晚了,在不能出门就惨了。
出了府,玉绫芷也不愿意乘坐轿子,和琥珀她们一路慢慢悠悠地逛着,路上还买了些闻起来香得诱人的零嘴,虽然她身后那群人一点也不乐意,不过她心情不错,走着走着,她就来到她想去的目的地——后坊香玉街,结果琥珀在她耳旁碎碎念道:“少小姐,您想瞧什么玉家里没有,来这里做什么?”
“是么?我怎么不晓得?”玉绫芷抿了抿唇,随口问道,她想要的不是好玉,只是一些劣质的玉石。
“您不晓得呀,六街那玉锦记有处放玉石的库房,不过都不是什么上乘的好玉,都是买来的玉石毛料切出来的璞玉,因为质地都不怎么样,所以暂存在那里。”琥珀无所谓地对玉绫芷说道,毕竟这样不算什么,那些玉石大多不怎么值钱,所以有专人看着,每过一段时间会有人专门去处理掉,基本上都是拿去卖给其他人。
“哦?”玉绫芷微微一笑,倒是听到不错的消息,不过自己不可能那么轻易接近那里,所以先随便买些玉石回去试试看再说。
玉绫芷随意地在香玉街上,四处搜寻着街面上小摊小贩卖的东西,她还是要辨认一番,不然只是买了漂亮的小石子的话,那可不妙。
不过她虽然不是行家,却也是略懂的人,所以买了几块看起来玉质不太好,不太通透的玉石,琉璃几次阻止,都没用,不过她们都以为玉绫芷只是小孩子心性,所以才会如此,所以后面也就随她去了,开心就好。
而就在玉绫芷走累了,想说去邻近的茶楼歇息歇息时,结果却在踏入瑞元茶楼时,整个人呆住了,因为她瞧见一个人,一个让她过去爱得伤痕累累,现在却只有恨意的男人——岳峰桡。
这时候的岳峰桡还是十三岁的少年,他依旧是玉绫芷记忆中的英俊模样,说来他一直都是那般潇洒帅气,一举手一抬头都透着股他特有的韵味,让当初的她痴迷不已。
早前与他见面时,岳峰桡对她体贴得很,但是成了亲却再也没有对她笑过,没有对她温柔地说过任何一句话,从头至脚都是冷冰冰的,冷到让她心寒。
玉绫芷紧攥着双拳,她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揍一拳这可恶的男人,他是一切的元凶,却在最后一刻才惺惺作态地露出那种表情,她恨这个男人,她要让这个男人为他那样做付出代价。
玉绫芷一直死死地盯着岳峰桡,却忽略了他身边的另外一个人,那日曾出现在她府外的贵公子,两人并肩入了茶楼。
而玉绫芷也鬼使神差地跟了进去,坐在他们邻近的一桌,她让琥珀她们几个在隔壁桌歇息,自己也叫了一壶茶,一盘糕点,一碟花生米,她心情不大好,所以也只不过抿了几口茶水,听着岳峰桡和另外一个同桌的男子说话,其实 她听到那人说话,这才注意到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仔细端详着那个穿着华贵,他有一双黑白并非那般分明的双眸,朦胧中透着股迷人的韵味,让人竟有些难以移目,而且他眼角处微微上扬的弧度略显出一丝本不该属于男人的媚色,说来这个男人最吸引她注意的不是那一双眼眸,也不是那宛若棱角分明的面容,更不是那薄厚适中且色泽浅淡的双唇,而是因为他那种像是与生俱来的慵懒感,那神闲闲意懒懒且漫不经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多瞧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