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容看着太后娘娘,不卑不亢,站的笔直端正,“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吃斋念佛多年,对天下百姓爱民如子,后宫之人无不敬仰,可是李才人进宫多年,却没有受到太后娘娘的熏陶,心胸狭隘,用心险恶,方才对我家娘娘耳语的话,恶毒之极。只是那李才人阴险狡诈,知道太后娘娘您一定会怜惜皇贵妃,故而她的耳语,也只有皇贵妃、李才人自己、还有当时跪在身边的奴婢知道。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你……你这奴婢,好大的胆子,太后娘娘,嫔妾万万不敢做出那种事。还请太后娘娘给嫔妾做主啊。”李才人一张小脸吓得雪白,当即就开始哭天抹泪的哀求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蹙了蹙眉,眼神里面划过一丝阴狠,却很快主动起身,将皇贵妃花瑾儿带到了自己身边,小心的安慰道:“你这孩子,也真是叫哀家心疼,受了委屈怎么不说呢?非要闹成这个样子才好嘛?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啊?”
花瑾儿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受太后娘娘待见,能够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就好,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只要有人没有因为自己的事情受到牵连就好,现在眼看着太后娘娘摆明了就是打算息事宁人,给了自己台阶下,要是自己还不明白的话,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当下只是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多谢母后垂怜,瑾儿无妨。”
眼看着李才人的事情就要这样翻过去了,花玉容看着笑容牵强,脸色苍白,微微有些发抖的花瑾儿,一种难以言语的情感喷涌而出。
谁说受尽帝王宠爱,就是每一个后宫女子最喜欢的荣耀?
谁说能够孕育皇嗣,就是一个妃嫔最为骄傲的登山石?
谁说皇帝冲冠一怒为红颜,红颜就能和皇帝幸福快乐的生活?
怎么可能。
这所冷冰冰的皇宫,锁住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关住了多少女人的红颜,扼杀了多少女子的纯真无邪?
明明只是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相爱,明明是怀了自己和心爱男子的爱情结晶,却为何,在那个可怜的女人脸上,看不到半点的幸福,愉悦?有的只是惶恐,只是挣扎?
看到李才人得意洋洋的趁人不备,站立起来,却在盯着花瑾儿肚子时候的恶毒眼神时,看到那些妃子有意无意的在背后冷嘲热讽着花瑾儿因为怀孕而脸上长出来的雀斑时,在看到太后娘娘看似垂爱,实则处处紧逼时,花玉容再也忍不住了。
“太后娘娘,敢问李才人以下犯上,冒犯皇贵妃,诅咒皇子一事,该当何罪?”花玉容看着太后娘娘,胸腔里面是难以遏制的气愤,不甘。
闻言,叽叽喳喳的御花园顿时像是一潭死水,安静得让人害怕。
太后娘娘眯起了眼睛,梅兰儿会意,走上前去,微微一笑:“玉容姑娘倒是衷心为主,不过太后娘娘在此,这件事情自有论断,你家主子都已经不再计较了,玉容姑娘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玉容姑娘眼中,只有你家主子,却看不到太后娘娘吗?”
这句话好大的帽子压下来,说轻点,就是花玉容不知轻重,冒犯太后娘娘,说重点,就是花瑾儿管教不力,区区一个宫女都可以将太后娘娘不放在眼里,就更不用说主子是如何的目中无人了。
花玉容心中冷笑,不愧是太后娘娘这条毒蛇的左膀右臂,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带出这么多问题出来。
不过花玉容只是轻轻跪了下去:“启禀太后娘娘,玉容自知身份低贱,但是皇贵妃素日一直对太后娘娘敬重有加,自从太后娘娘体贴皇贵妃,免去了娘娘的晨昏定省,皇贵妃娘娘就一直心中不安,总想着去跟您老人家请安,却碍于身子不爽,害怕冲撞了您老人家。今日听闻太后娘娘准备了赏花仪式,娘娘顾不得身子不爽,执意前来。奴婢深受皇上隆恩,一条命就是用来照顾娘娘的,要是娘娘有何差池,玉容万死难辞其咎。不过娘娘在后宫一直深受太后娘娘照拂,素日也会抄写佛经静心,对那些奸佞小人向来是敬而远之,可是奴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万万不能看到此等宵小之辈欺凌皇贵妃娘娘。”
花玉容显然是气急了,说出来的话到底还是带了些许的气愤。
花瑾儿又急又怕,担心地看着花玉容,又看看脸色已经看不出情绪的太后娘娘,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太后娘娘的眼睛像是毒蛇的眸子一样,死死地盯着花玉容,“皇贵妃,看来今天哀家不给你一个交代,这丫头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是不是?”
“嫔妾不敢。”花瑾儿支撑着肚子,赶紧跪了下去,扯了扯花玉容,低声呵斥:“玉容,还不快点跪下。”
“娘娘……”花玉容哪里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多么严峻的时刻,只是皇帝一直忙于朝政,后宫之中就是太后娘娘坐拥天下,皇贵妃善良温婉,在这里简直就是一只没有杀伤力的小兔子,花玉容心疼之余,不免有些气愤,区区一个才人,就能这样威胁欺负皇贵妃,哪有这样的事情,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是这次不能够以儆效尤,皇贵妃娘娘以后的日子就会更加难过,就算孩子生下来,若是当母亲的不强势,太后娘娘要把孩子抱过去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毕竟皇贵妃娘娘的身子孱弱,是摆在面上的事实。
花瑾儿眼眶有些湿润,她何尝不知道花玉容是为了自己好?她何尝不明白自己如今的地位是多么的尴尬。后宫之中没有皇后娘娘,自己身为皇贵妃,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却碍于太后娘娘的存在,自己一直不尴不尬的。
怀了身孕以后,因为要精心调养,自己能不管的就全都交给了太后娘娘,如今大权旁落,就连一个下人都不如的小才人也敢这样爬到自己头上来。花瑾儿是花庄的女儿,到底是有着一份傲气的。怎能允许别人如此欺凌自己?
可是太后娘娘到底也是后宫之主,自己能怎么样?忍气吞声,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想到这里,花瑾儿看着太后娘娘,温声道:“太后娘娘,李才人方才的确是对瑾儿出言不逊,太后娘娘宅心仁厚,瑾儿也不能多加斥责,不过李才人方才出言诅咒皇子,瑾儿就不能不说句话了。瑾儿腹中的,乃是我朝的长子嫡孙,身份尊贵,岂能任由他人出言侮辱。不过李才人进攻三年都不曾受到皇上的宠幸,想来是规矩也越发的淡薄了,瑾儿身为皇贵妃,也绝不介意帮着李才人学学规矩。”
“哦?”太后娘娘没想到平时任由自己捏扁揉圆的花瑾儿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就有些不悦,冷冷说道:“那依照皇贵妃的意思,这件事情要如何解决呢?毕竟李才人自己不承认说了那些话,作证的又是皇贵妃你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宫女,你这样便要惩处李才人,只怕后宫上下,难以心服口服呐。”
花瑾儿的身子有些摇晃。
像是得到了太后娘娘的默许,那些一直冷眼旁观看好戏的妃嫔们都开始七嘴八舌的给李才人撑腰了。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嫔妾方才距离皇贵妃娘娘和;李才人那么近,都没听到那些什么诅咒的话,会不会是皇贵妃娘娘自己脸上挂不住了,这才迁怒于李才人啊。”
“就是,李才人也真是可怜,得罪什么人不好,偏偏得罪皇贵妃娘娘,不知道皇贵妃娘娘受尽荣宠吗,岂会是咱们这些人能够招惹的。”
“皇贵妃娘娘好大的威风啊,身边一个小小的宫女就能如此嚣张跋扈啊,真是让人受教了。”
“听皇贵妃这口吻,可是要代替太后娘娘来教导咱们规矩呢。”
“看来是连太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了。”
花玉容看着花瑾儿越发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太后娘娘面无表情,实则冷眼旁观的态度,心中的愤怒让她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些女人一人一个巴掌。
可是她不能,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太后娘娘,奴婢可以用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花玉容看着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看也不看她,只是端起了桌子上面的太平猴魁,浅浅啄了一口,看着花瑾儿:“皇贵妃,你有何打算?”
花瑾儿只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就连肚子也开始一阵阵的抽紧,让她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啊……”
“皇贵妃,哀家再问你话。”太后娘娘猛的将茶具放桌子上面一扔,神色无比严厉:“难道你连哀家也不放在眼里了吗?看来是皇上对你实在太宠爱了。才会让你越发的侍宠生娇。梅兰儿,带皇贵妃回自己的昭阳殿,没有哀家的懿旨,就好好的在里面吃斋念佛吧。”
这边是变相的软禁了吧。
花玉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太后娘娘……”
“还有资格牙尖嘴利的宫女,给我杖毙。”太后娘娘恨恨的看着花玉容,“狠狠的打,打死她。”
“谁敢。”花瑾儿本就几欲晕倒,闻言,强弩之末的喊了一句,就软软的倒在了床榻上。
“有哀家在此,你敢反驳?”太后娘娘眉毛一挑,看向花瑾儿的眼神里面全是厌恶,痛恨,威胁和胁迫。
“她不敢,朕敢。”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炎陵眼神中风起云涌,在看向脸色苍白的花瑾儿时,满是疼惜:“瑾儿,你怎么样了?”
幸亏醉儿觉得不妙,一早就在上书房的门口静候着,要不是自己和那些大臣们早早将国事商讨完毕,此刻的瑾儿一定会被这些女人吃的骨头不剩了。
想到这里,一股弑杀的眼神顿时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那些妃嫔早就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炎陵的目光投向太后娘娘,到底还是忍了下去:“母后,不知发生了何事,教您如此动怒。”
“这就要问你的心上人了。”太后娘娘阴阳怪气的说道。
炎陵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
“啊……血。”一声尖叫。
炎陵皱了皱眉,却觉得抱着花瑾儿的右手颇有些粘腻,定睛一看,顿时惊了,花瑾儿下身的血迹已经染红了她的鹅黄色的裙衫。
一股不好的预感和极为陌生的惊恐让炎陵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
花玉容冲了过来,轻轻拍打着花瑾儿的脸:“娘娘,娘娘你快醒醒,不要睡,千万不要睡着啊……你不能睡着啊娘娘!”
“还愣着干什么,叫太医。”炎陵终于反应过来了,朝着身后的太监们大声喊道,“快点传太医去昭阳殿。”
说着,一把抱起了昏迷过去的花瑾儿,眼神对上同样有些惊慌的太后娘娘,一字一句的说道:“母后,这件事情,儿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目光流转向这里的每一个女人,所及之处,每一个人都吓得簌簌发抖。
炎陵大喝一声:“来人啊。”
“在。”很快,楚居白带领的侍卫营出现了。看着浑身是血的皇帝和皇贵妃,脸色均是一变。
“将这些女人给我关押天牢。要是皇贵妃有何不测,朕要她们的人头陪葬。”炎陵说着,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妃嫔都吓得跪倒在地,连哭喊声都发不出来了。
太后娘娘看着皇帝走远后,想到刚才他那个弑杀的眼神,不由双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梅兰儿,你看到了吗?”
“奴婢……奴婢看到了。”梅兰儿也是心有余悸。
“怎么会出血呢?你说说,不就是跪了一会吗?那个女人就这么不中用呢?哀家……哀家什么都没做啊。”太后娘娘自己也惊了。
梅兰儿稳了稳神,说道:“都是那些贱人,说话不经大脑,得罪了皇贵妃,太后娘娘一直还劝慰来着。”梅兰儿看着太后娘娘,小声提醒道。
太后娘娘这才有了底气,“对,你说的没错,哀家什么都没做,都是那些贱人,不分轻重,冲撞了瑾贵妃,与哀家无关。”
“奴婢扶太后娘娘回宫吧,也好为皇贵妃娘娘祈福。”梅兰儿搀扶着太后娘娘,向慈宁宫走去。
看着太后娘娘远走的背影,那些跪在地上的女人全都瘫倒了。
原本想着能够恶心一下花瑾儿,却要赔上自己的性命,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