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心却如堕冰窖之中。在进入会场之前,甄卓本在心里打定主意,只隐没在人群之间,远远地看上宋凌霄一眼,可没想到却会惹出如此大的事端。
最近这几次的偶然遇见,他们总是不欢而散,她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作何感想,只是单纯的惊讶,或者也会抱着一种感伤的心情来缅怀他们之间曾经存在过的爱。不过总之,在经过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和背叛之后,此时的甄卓在面对感情问题的时候,时常会有一种心力透支的感觉。
她,终于为他变得勇敢,可他却不再需要她了。回忆着之前的点滴,甄卓将几次都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吞了回去。
她快步撤离签售会场所在的地方,试图努力让心情恢复平静。想着再过不久就要跟随王子天去见他的父母了,甄卓不由得开始担忧,现在的自己顶着一脸掩藏不住的失魂落魄,真的还有信心去见王子天的爸妈,并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么?
其实此刻,心烦意乱的她只想逃,将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统统抛在身后,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呆着,让心里的伤口慢慢愈合。
可包里的手机却忽然间响了起来,甄卓拿出来一看,是意料之中的王子天,她想大概是他办完了事要来接她,然后再一起携手去同他的父母见面。而听着那愈变愈大的铃声,她的心又不由得收紧了,这通电话就好像是他抛向她的绳索,将刚刚还想着要逃走的她一下子给绑了回来。
“怎、怎么了?”她接起电话,故作平静地压低声音,可却依旧显得底气不足。
好在他并没有听出什么端倪,也没有太在意,她只听他急匆匆地说了一句:“甄卓,今天咱们和我爸妈见面的事情取消了。”
“为什么啊?”她听了忍不住脱口而出。
“唔,”他没有挂掉电话,也没有立即回答,仿佛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一般,停顿了半天,才终于又开口说道,“虞嬉她出事了,我必须得去看看。”
虞嬉她……会出什么事呢?她不是终于跟分别十年的宋凌霄复合了么?为什么还要呼唤王子天?啊,不!现在宋凌霄正和林彧姝在一起,也就是说他和她并没有再续前缘,那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了?
数不尽的疑问在心里翻江倒海,甄卓赶紧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虞嬉的居所。而当她到达那里的时候,正巧碰见了刚刚才停稳了车子的王子天。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忙问道。
而他也是满脸的焦躁,边迈开脚步,边匆匆解释道:“就刚才,她店里的女孩子给我打电话,说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店里了,开始的时候还给店员分配工作和任务,可最近几乎都联系不上了,她们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就想要过来看看,到了之后正撞见她独自一个人站在阳台上,身上只穿着一件睡裙……”
他的话音未落,才一越过楼房的转角,虞嬉的身影便忽地撞进了甄卓的视线:就如同刚刚王子天话中所描述的那样,此时的虞嬉正立在二楼阳台的边缘,目光茫然地望向远方,双手轻轻地搭在栏杆上,整个人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见状,甄卓和王子天一瞬间愣在了原地,而下一秒钟,她只见眼前倏地闪过他的身影,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早已冲进了楼里。
此时此刻,甄卓的脑袋里空白一片,她眼见放空般地立在高处的虞嬉那单薄的身影,一时间似乎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下意识地跟随着王子天的背影,跑上了楼,又进了屋,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与阳台相邻的屋里,凝视着外面的虞嬉,她也只得将脚步停在了他的身后。
“虞嬉……”她听他轻轻地呼唤着,声音小得似乎只有顺风飘去,对面的虞嬉才能够听得到。
而虞嬉,闻声回过头来,看见这屋里正一前一后站立着的气喘吁吁的二人时,她的眼里瞬间流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就这样沉默不语地对视了好一会儿,她竟又忽地转过身去,犹豫了片刻,终于沉着声音说了一句:“你们怎么来了?”听上去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虞嬉,我……”
闻言,王子天刚想开口解释,可却又被虞嬉接下来的话给直接打断了,甄卓只听她幽幽地叹道:“我终于明白雨葵当时的感受了。”
虞嬉的话不明所以,甄卓也怔怔地站在王子天的身后,不知所措。静默间忽然起风,只见阳台上的虞嬉正迎风而立,她纯白色的睡裙随风飘起,直直地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正面的半个身形。而直至此刻,甄卓这才意识到虞嬉睡裙下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果然是怀上孩子了么?甄卓在心里失声惊叫,可却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个头绪,只感觉心里比先前更加冰冷了。
而就在这怅然若失间,她又听见虞嬉静如止水般地述说了起来:“本来以为是幸福的征兆,可却意外地被抛弃了。”
甄卓听了这才反应过来,虞嬉刚刚那前半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说她终于明白了孟雨葵当时的感受,难道说当年的孟雨葵也……那是甄卓连想也不敢想像的!
原来,对于当年的孟雨葵而言,失去了宋凌霄的爱,并不只是失恋了那么简单。她一直在为自己曾经编造的谎言感到愧疚,但最终也因为宋凌霄的触碰而得到了救赎。这些年来,她始终自欺欺人地认为,十年前的事情早已完结,所以只把它当作是一个不可再提的禁忌,却不曾料想,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原来,孟雨葵早就先她一步跟宋凌霄走到了一起,当时的她们根本不是什么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竞争对手。
“我错了,我不该对老师有非分之想的……”甄卓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想要抬手去捂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满脸泪痕。
可不料,虞嬉听了却忽然间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瘫坐在了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不,是我的错,是我当年的教唆,才让她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什么?”闻言,甄卓差点就冲过去了,可却在她刚迈出一步的时候,被身后的王子天拉住了胳膊。
她就这样被他紧紧地抓着手臂,强压着心里不断涌起的恐惧,颤抖着听虞嬉说完了那有关十年前的真实情况:“当年的雨葵,有跟老师告白过,可却遭到了拒绝。之后她看你和老师越走越近,就天天在寝室里对着我哭,求我想想办法,帮她把老师从你的手里抢过来。我都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就会跟她说,如果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我也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那一晚,你不在,我们去狂欢,班里的联欢会结束后,我、雨葵和老师并没有散伙,又继续去了下一个地方,最后雨葵和老师都喝醉了,只有我是清醒的,是我……是我亲手把他们推入他家的卧室里的!”说到此处,虞嬉忽然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大声地哭了起来,眼泪簌簌地流着,她用双手捂住脸,停顿了半天,才终于呜咽着道出了最后一句,“所以说,小卓,你和老师都没有错。”
虞嬉的话,对于甄卓来说,就好像晴天霹雳一般。原来,这才是故事最初的版本。原来,孟雨葵的死,不是因为她的谎言,不是因为宋凌霄的花心,其实也不能全怪虞嬉的主意,而错就错在她和孟雨葵都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来捆绑住宋凌霄,那样一个始终活在幻想中的人。结果,她们先后都失去了他,只是自己要比孟雨葵幸运很多,托她的福,就那样让他怀着愧疚,心甘情愿地陪了自己十年。
不知为何,甄卓的心里竟莫名其妙地生出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刚想回头看看身后那一直拽着自己的王子天,不料被施加在手腕上的力量却忽然间消失了。她只见他擦着自己的肩膀冲向了阳台,单膝跪地地将那哭得全身颤抖的虞嬉抱在了怀里,然后轻声安抚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见状,甄卓的心里仿佛被什么利器划了一下子,忽地刺痛了起来,她怔忡了几秒钟,就好像再也看不下去了似的猛然转身,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