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虞嬉是在三天之后,甄卓看时间来不及,就让林彧姝先回去,自己改签了航班。可这样一来,她也就赶不上回家跟宋凌霄一起跨年了。
跟他在电话里通报事出意外时,她实话实说:“亲爱的,我在公司的年会上碰见王子天了,然后明天去见虞嬉。”
“啊,这样啊!”他语调平平,表现得波澜不惊,“那你们好好玩吧!难得聚一聚。”一如他当年统领全局的师者风范。
“嗯。”她轻声答应,对于他的漠不关心,她心里已经不怎么介意了。这趟回来,她记起、也想明白了许多事,比如宋凌霄的态度。自打相识那会儿起,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泰然自若,不过多地担心,是因为他早就审视清了当前的情形,认为根本没有必要。而当时为此神魂颠倒的她,又有什么理由在九年后拿这个来责难他呢?
甄卓本来打算只参加公司的年会,留一晚就走,可这一下要耽搁上好几天,她干脆搬回家去住了。在雪国的这三天里,甄卓独自一人走了很多地方,装作是游客一样,怀着一种忐忑而猎奇的心情来探访那些曾经不知走了多少遍的街道。不出所料,许多地方早就整过容,让久久不归的她几乎都认不出来了。而真正让甄卓深感这世间变化莫测的,是在她见到虞嬉的那一刻。
贤妻良母,是虞嬉留给甄卓的第一印象。淡得看不出来的妆、整齐的束在脑后的长直发、素色的上衣、没有褶的长裙,还有安定的眼神和温婉的笑容,甄卓恍然间明白,此时正坐在对面冲她莞尔一笑的女人,早就不是她记忆中虞嬉当年的模样了。
“身体怎么样?还好么?”这是坐下来之后,虞嬉问她的第一句话。也许只有甄卓听得出,这并不是礼节性的寒暄。
“早就没事了。”她的心倏地一跳,恍惚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那怎么不回来看看?我们都很想你。”虞嬉不怀任何恶意地质问道。
她干嘛要见外地说“我们”呢?甄卓胡思乱想着,并没有接虞嬉的话。
“听子天说,”见她不作声,虞嬉又继续讲下去了,“你一直跟宋老师在一起?”
甄卓实在听不出,她这句话到底是陈述还是疑问,没辙只好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见状,虞嬉竟然如释重负地露出了一脸欣慰的表情。
“你们怎么也没结婚啊?都谈了这么久了,跟我们的情况又不一样。”甄卓心想先下手为强,这回可不能再被逼入墙角了,所以便顺着话头搭了个车,直截了当地将这个有些尴尬的问题说出了口。
“他妈妈不同意,早在几年前就被判死刑了。”虞嬉倒也真是坦率。
听了这话,甄卓一时语塞,原来王子天和虞嬉的婚事被搁置,竟是因为王母的反对。不够门当户对?平民女子配不上集团总裁继承人?高中谈恋爱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那现在他们算是什么?地下恋,还是明目张胆的情人?难道说只要不谈及婚嫁,王母就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知道她在这其中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甄卓盯着倒映在咖啡液面上的天花板的倒影,悄悄在心里感叹道。
不过要是当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虞嬉,又怎么可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忍气吞声呢?甄卓默默地吞了一口咖啡,依旧接不上话来。
“小卓,你不着急回去吧?”虞嬉对着她不自在的模样偷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便尽可能自然地将话题转移了,“什么时候来我的店里转转吧!肯定有适合你的衣裳。”
“嗯,一定。”甄卓抬眼望着面前宠辱不惊的虞嬉,聚集在心里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在来同虞嬉会面之前,她一直在左右摇摆,关于一些事情的答案,她不知道虞嬉会不会主动提起,自己到底要不要开口询问,她也拿不定主意。不过现在,她已有所决定,那些已经过去了太久的事情,真的不必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