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了一趟南方,甄卓隐约地感觉到,她和宋凌霄之间的关系不同以往了。变化表现在平日里的一些小细节上,比如,当他们两个在楼道里打照面的时候,不再客套地鞠躬示意、点头问好,而只是简单地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甄卓始终下意识地关注着这些仅存于眉目间的交流。而当她恍然间发觉,自己竟是如此地在意这些,并被这些东西勾去了心思的时候,不禁脸上泛红,同时在心里笑骂起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然而,对南下之旅念念不忘的,除了甄卓,还有宋凌霄。回校后,他特意在网上新开通了一个博客,起名为“潮汐恋人”,然后把链接、用户名和密码统统发给了甄卓,并对她发出了邀请:“我们一起合写小说吧!”就当作是比赛的延续,继续我们的心有灵犀。
甄卓一直觉得,合写小说是件相当需要默契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跟人合写过,但初中那会儿,班里人曾一起玩过故事接龙,想象力倒算是天马行空,但最后因为跑题跑得太厉害,导致再也接不下去而以失败告终。从那时起,甄卓就再没玩过这个游戏,但她一直对它抱有很大的兴趣,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找个靠谱的人,再认真地试一次。
而且她知道,合写是能够窥视到对方心中的一些真实想法的,虽然同时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让自己那藏在心底的秘密暴露无遗。因为在创作的时候,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当成了剧中人,然后不自觉地将自己的经历、感受和观念写进去,要不然怎么会有“作者笔下的人物总会带着作者自己的影子”这样的说法呢?不过因为可以借机更加了解彼此,甄卓倒是认为宋凌霄的提议值得一试。
很快地,他们就商量好要写一部名为《心结》的都市情感剧,由他开头她来接,然后一人一个章节,分别用男女主人公的两种视角来写。这让甄卓不由得感觉,自己仿佛是在身临其境地谈恋爱。
他们每天都在写,更新的速度很快,再加上故事的内容又精彩,这样一来,“潮汐恋人”的留言板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而因为写博客是私事,也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所以在学校里的时候,一般不会提起。但由于最近故事发展到了高潮阶段,甄卓总是忍不住将涌现出来的灵感记在纸上,一有机会就跑去找宋凌霄商量。
这天中午午休时分,办公室里只有宋凌霄一个人在批改作业。见状,甄卓便明目张胆地闯进来,将叠成了小方块的稿纸迅速地塞到了他的手里:“给!新章节。”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先别走呢!你在这里等会儿吧,我马上就看。”他开口叫她留下,她只好听话地站到了一旁。
而见她无所适从地杵在旁边,他又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下:“你坐那里吧!李老师今天休假。”
被他当面看文章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所以对此,甄卓早就习惯到麻木了。她半躺在宽大的转椅上,仰望着天花板,脚还总不老实地一下下蹬着地面,活像一个大个儿的陀螺,立在他的旁边一个劲儿地转呀转。
忽然,她听他爆发出了放肆的笑声。那本该是催人泪下的一段:在一个办公室里朝夕相处的男女主角,互相爱慕却并不自知,直到有一天,他因故被调离了那个办公室,她才发现,自己早已爱上了他。甄卓刚刚写好拿来给宋凌霄看的,正是女主角恍然大悟后向男主角告白,说要辞职追随他而去的桥段,她纳闷他怎么能笑得出来。
“凌致告白的话也太矫情了!”他边笑边说道,凌致是他们笔下的女主角。
“怎么了!凌致是女强人,但也是个小女人啊!那你说她该怎么办?”她不服气地争辩道。
他们讨论得正激烈,不料这时,办公室的门竟突然被推开了。“吱呀”一声,着实吓了甄卓和宋凌霄一跳,他们瞬间刹住了口,把正要说的话给生生吞了回去。
原来是虞嬉来补交作业。她看见他们独处一室也是一愣,但又立马若无其事地向他们迎面走了过来,将作业本轻轻地放在宋凌霄的桌上,然后低声念了句:“对不起,老师,我交晚了。”甄卓以为她这就要离开,可没想到她竟又转向了自己,抵不住好奇心的驱使,问了句,“凌致是谁呀?”
“你不认识。”甄卓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不愿再多说什么。
虞嬉听了脸立马就沉了下来。其实甄卓根本没有丝毫想要冷落她的意思,她只是被虞嬉刚刚的突然闯入吓得惊魂未定而已。而等这件事过去了很久,甄卓才意识到,这是自冷战打响之后,虞嬉第一次主动跟她讲话,她就这样错过了一次跟虞嬉和好的机会。
话一出口,甄卓就在想,这下虞嬉总该走了吧?可她却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可能是因为没有台阶下,也可能是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看看能不能套出点什么秘密消息。
终于,一直在一旁保持沉默的宋凌霄开口了,他泰然自若地继续说起了那刚刚被打断了的话题:“反正我不建议她去追,因为真爱本来就不是追来的,而且也根本追不来。”这话从表面上看,明显是在做心理辅导,可甄卓怎么听却又都觉得像是在揶揄虞嬉的逐客令。
“可有时候,不追的话,真爱就要跑掉了。”为了显得自然,她赶忙反驳了一句。
“怎么会!难道你没听过么?……”宋凌霄话还没说完,甄卓就看见虞嬉识趣地转身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