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淳在高烧里悠悠转醒,冷静了许久才渐渐明白过来,他只是在头痛脑热时,恍恍惚惚梦到自己死前发生的事。
仿佛在前尘往事里又走了一遭,而自己未愈合的伤口却再次被生生剜开,好像又重新死了一回。
唐月牙趴在床沿上打着瞌睡,一只手紧紧与他的手交握在一起,嘴里时不时嘟喃着几句,不要怕,不要怕。
载淳一愣,侧头复杂的看着她。
半响才起身把她抱到床上,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替唐月牙盖好被子便一个人出去了。
唐月牙一觉醒来舒服的忍不住伸懒腰,结果一个跟头栽到床底,额头碰了个大包,这才清醒过来,这屋里的'高级病号'怎么不见了!急忙穿上拖鞋就跑出去,谁知经过院子时正好看到皇上对着那几盆月季发呆。
她揉揉被惊吓住的小心脏,好险好险,她还以为皇上离家出走了呢。
可是一连几天下来,皇上的脸上总是阴晴难定,好像有什么心事。
这天唐月牙找了机会跟着载淳在书房看书,话是说想看书,实则嘛是想跟载淳拉近距离,顺便探听下他的心事。
个把小时过去了,翻开的书一页未看,而唐月牙那双不老实的眼睛,总是时不时的周旋在载淳身上。
载淳眉眼抬也没抬,冷不丁道:“你一直看着朕做什么”
“才没呢”唐月牙心虚的撇过头去,扬了扬手中的书,嘴硬道:“我是在思考这书中博大精深的寓意呢”
“哦是吗?”载淳不经意的点点头“朕看你把书拿倒了”
唐月牙尴尬的脸一红,真是糗大了……
继而安分守己的看了会儿书,就又把位子挪到了角落,开始偷偷欣赏起载淳俊美如斯的侧脸,从她那个角度看去,皇上微抿的薄唇就像可口的布丁,秀挺的鼻梁长得也是恰到好处,肌肤更是嫩到令人发指。难道古代皇帝也要保养皮肤?真教人忍不住想么一口,正想着嘴巴便不老实的嘟起来,整个人沦陷在腐女的幻想中。
载淳抬首看到她一副傻气的样子,一把毛笔直接打在她额头那块还未消肿的大包上:“认真看你的书”
“知道了知道了”疼的唐月牙抱头一阵哇哇直叫。
待画中人逐渐在笔锋里完整,载淳的嘴角总算出现了一丝丝浅笑,记忆里久违的模样跃然纸上,她笑脸盈盈的倚在梨花树下逗白猫儿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一心一意一痴一念一佛陀,最是情到深处,两两不相忘。
唐月牙探头看着这画中的美人,脑中闪过一抹犹疑。
“这位难道……就是孝哲毅皇后?”
载淳笔端一顿,抬头看向她“你怎么会知道?”
唐月牙眼睛闪烁的望向其他地方,“你烧的糊里糊涂时候嘴里老念叨这个名字,我就猜这画上的人,应该是她”天啦,为了孝哲短短两个字,她历经千辛,首先查史书,手机百度,把孝哲毅皇后的老底几乎翻个底朝天,如今却只能佯装不经意的问他。
唐月牙羡慕的看着画中人,她笑起来好美啊,而跟她比起来,自己简直是丑小鸭中的战斗机。
她忍不住想伸手过去,五指却被毛笔毫不留情的打了回来,那人连眉眼都懒得抬,只是语气生冷道“别碰”
唐月牙识趣的把手缩回去,心中竟有了些许的失落,这位孝哲毅皇后对皇上而言一定很重要,竟然能让他如此珍重……
也难怪皇上最近这么魂不守舍。
唐月牙暗自思索了些天,还是决定要带着载淳去故宫一趟,尽管那里早已经历经沧桑变了模样,却还是想让他回去看看,毕竟那儿才是他真正的家,只有那里才有着关于他的珍贵回忆。
再则就是堂堂一个清朝皇帝为何会出现在唐氏老宅,这令人匪夷所思的迷,也是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问号。
当把这个打算告诉载淳时,从没见过他能笑的那般开心,就像个不知世的孩子,又是收拾包袱,准备干粮忙的团团转,但她心里只祈祷着待皇上看到物是人非的紫禁城,不要太过感伤才好。
因为去故宫需要个把小时的车程,她们搭乘了最早的那班车直奔目的地。
前脚刚踏出车门,她们就被四面八方的游客围住求合照。唐月牙赶紧把脸上的丝巾捂的实实的,生怕被哪个手贱的游客扯下来,但很快她就被无情的挤到人群外边去了。
人群里,载淳瞪的无辜大眼向自己求救,唐月牙立马甩过无敌怨念的小眼神回敬他,看吧,现在游客都把你当演员,怕了吧,就说这辫子不能留,叫你不听,叫你不听……
不过,幸亏她早想到了办法。
唐月牙谋足马力往人群里挤,一抓到载淳的胳膊就往外拉,可无论她怎么拼劲全力就是拉不动,索性一回头,妈呀差点吓死宝宝了。
啊!这大胖子谁家的呀,这粗胳膊怎么这么不老实的跑到人家手里啊。
最后还是载淳机智,冲过来拎起唐月牙就跑,脑袋上还戴着不知从哪位游客那里抢来的鸭舌帽。
可能是太久没锻炼的缘故,唐月牙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撇了眼身旁气定神游的皇上,心里叨念这家伙不是在石棺里躺了百来年吗,体力居然还那么好。
宫墙上的牌匾似又刷上了新漆,在阳光下闪动着,格外刺眼。
载淳面朝着宫门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才神色复杂道:“朕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唐月牙暗自斟酌,如果换作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供人参观的旅游景点,心里肯定也好受不到哪里吧。
遂上前紧紧牵住了载淳的手,给予友情力量:“不要顾虑,就算这里变得与过去大不相同,却始终都是你长大的地方,你的家。”
载淳揪着眉头看向她,半响板下脸来一把拍开那只咸猪手,低声呵道“不准乱碰朕”
唐月牙感觉自己的头顶似有一群乌鸦飞过,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感动吗!怎么还有心情嫌弃我啊!
在她的内心还在怨声四起时,载淳已然迈开步子进了宫门。
他只身走在汉白玉基上,白长褂在煦风里微微扬起,一步一步,彰显着气宇轩昂的王者风范。
唐月牙有一瞬间的晃神,这件爷爷留下来的白长褂真适合他啊。
不过……看着载淳愈来愈遥远的背影,一股伸手触不到的恐惧油然而生,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这个身影会不会就这么走着走着就忽然消失了?
她怕极了。
她要追上他,她要时时刻刻都待在他身边,她要确定他一直都还在。
当载淳回过身来远远望着自己时,唐月牙的心中莫名的欣喜,她开始没命往前奔跑,脚步越来越快,离他也越来越近。
可是,这人到跟前了竟突然忘记刹住脚,唐月牙知道挣扎无果,索性闭眼一头撞在载淳萌萌的胸膛上。
噗通,她昂头一屁股跌在地上。
载淳伸手拎起她,眉头始终深锁着“毛毛躁躁,一点长进都没有”
“那还不是因为你呀……”她揉着屁股小声抱怨。
“嘴里嘀咕些什么”
“没呢,只是在检讨自己的不长进”
“嗯,知道检讨,还有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