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方石看到移动公司的总裁提着礼盒出来,不紧不慢地上了他的车,随后车开走了。文董竟然没出来!会不会喝醉了?方石静等了好一会,连忙下车,锁了车门急忙忙往饭店赶。到了房间,她却悠闲地喝茶,时不时和茶艺师聊几句,两人谈得甚欢。
见方石进来,文董招手示意他旁边坐。长相清秀身着红色旗袍的茶艺师冲他微微一笑,就用木夹衔了一个青花瓷杯,清洗了,就为他倒了一杯茶水。两人都没和方石说话的意思,文墨染向茶艺师请教怎样分辨茶的等级,茶艺师就不厌其烦地讲解。方石坐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不相信仅凭舌头就能分辨茶的年份等级,但董事长却若有所悟,时不时点头,露出会心的笑意。
方石默默地听默默地看,就像一个局外人,有关茶道的一切与他无关。他能够看出来,董事长有点微醉,醉意使她她苍白的脸上多了潮红,她轻微的鼻息有酒味,还有,她似乎放开,言语间带着兴奋,带着不羁。喝这么多茶水,晚上还要不要睡觉啊?方石默然,他和苏有过喝咖啡过多睡不着的经历,后来他们赤裸裸地做爱到天亮。方石不知怎地又想起苏,眼前的两个女人在谈论颇为雅致的茶道,而我却在想欲望张扬的做爱场景。喝茶与做爱,不相干的事情,却在他脑海碰撞。人汗颜,不好意思起来。她俩却不曾在意他的存在,自顾自地畅谈。方石只好耐心下来,听茶艺师讲袁枚的茶道经验。他听着听着,觉得这茶艺师懂得挺多,很是博学,这还是服务员吗?
他叹服起来,原来服务员也可以当得如此睿智。我呢,我这个司机也该与别人不一样?那我是不是要投其所好,和她有共同爱好?方石疑惑不定,第一次感觉做人是这样的复杂,觉得每个职业都可以做得不简单。
终于,两人结束了谈话,茶艺师给董事长名片时顺便给方石一张。叫赵愚的茶艺师,她对方石二人说以后想要好茶,可以给她电话,她会算便宜给他们的。方石不语,心想:这样啊,原来高雅的话题,最后落入最实际的促销中。人一下对赵愚没什么好感。
文墨染却习以为常,只说好说好说,定会联系。说着她还拿出自己的名片给赵愚,要她有了好茶就给电话。赵愚一脸微笑地起身送二人出来。
到了停车场,方石有点牢骚地说道:"现在有这样推销产品的,竟然在饭店向客人推销产品。"
文墨染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解释道:"没什么,她们本来就是茶艺公司派驻定点销售茶的。只是她茶道知识扎实,值得结交。"
"哦,她们不是饭店自己的人?我明白了,就像酒吧的啤酒妹。"方石不遮掩地说道。
董事长诧异地看他一下,说道:"啤酒妹?你经常去酒吧?"
汗,这哪跟哪啊。"去过,来广州时师兄带着长见识,去了几个酒吧。后面觉得酒吧太吵,就没去了。"方石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酒吧的情景,半杯加冰的伏特加就把他撂倒,后来是师兄背他回去的。想着好笑,那是一个叫风花的酒吧,在环市路的一个山坡上,有很长的阶梯,磊当时背着他,扶着楼梯一步一步把他背下去。
方石心里不是味儿,怎么又想起师兄呢?人心间却是暖意,每想起这情景,就觉得欣慰。
"磊带你去的?"董事长问道。
"是。在广州就认识这一个师兄。"两人上了车,方石解释说,却不想多少磊,转移话题:"对了,刚才客户回送了礼物,我说不用,那个司机硬塞过来。"
董事长看了一眼,就说:"那就收下了。磊按理说高你几届,你们关系怎会那么好?"
关系好?方石不知道该怎样说,总不能说磊喜欢我女朋友,后来碰成脸熟,这才相处起来。也不至于说两人关系也就那样,算不得好吧,人要学会感恩,方石再细细想想,磊还真的没得罪过他,只好淡淡说道:"大学一个学校,有老乡会,来自一个地方的,也就熟络了。"
"也是。磊是那种热情的人,很有人缘。"董事长认可地说道。
人缘?不见得吧,我怎么看他挺阴险狡诈呢?当然,方石没有反驳董事长,挺纳闷,我怎样此时刻感觉他不是善茬呢?一个可以默默爱一个女人乃至于可以去关爱这个女人的男朋友的男人,很不简单,这种男人怎么看都很能隐忍,一个能够隐忍的男人更该是阴谋家。方石咯噔一下,忽为内心涌出的想法感到真实,难不成苏轮落为他的情人?他终于获得所爱?人颤抖了,但空调的冷风,让他头脑清醒。我在开车,外面是拥挤不堪的车流,方石试着不去想这些。
"师兄是个好人。"方石回答道。他是个好人,不会抢别人的女朋友,况且他拖家带口,老婆很有背景,他进移动也是靠老岳父的关系,他自是不敢处轨。
"好人?你这样说磊啊。"这年头哪里分好人坏人,文墨染感到好笑。
方石只好尴尬地笑笑,没接话,有些惶惑,眼泪莫名其妙地滚落,很是伤感,是磊抢走了苏,内心深处,更坐实这种感觉。
车进了二沙岛,方石对里面的路不熟悉。"董事长,下面的路怎么走?"
"往前走,快到二沙岛中医院那里。"文墨染吩咐道。
方石在她指引下,很快到了宏城花园。
"前几天不是说宏城花园有违建,装修得富丽堂皇,价值几个亿,被强制拆除。"方石记起报道,就问道。
"报纸那样说罢了,夸大其辞,不过做做样子。"
"也是,能住到这里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哪会说拆就拆。"方石随口答到。可说完后悔了,董事长不也是住在这里,也是有钱有势的人,可是说出来总有鄙夷的意味。
文墨染果然没接腔,转而问道:"小方你住哪里?那里可有车库?"
"在东和花园,员村二横路那里。没有地下车库,只有露天停车场。"方石实话实说。
"前面路口右转就是我家。"文墨染吩咐道。
方石跟着转向,车还没到院门那里,大铁门竟然两边徐徐开启,显然安装了智能系统,可以识别车牌。他减速,慢慢开进院子。
"左侧是车库。"文墨染指引道。
没见什么人,车库的顶灯亮了。难道车里安装了感应器?方石把车开进车库,竟然发现一侧墙壁有电梯。他下车,想给董事长开车门,她却自己开门下来。他把车钥匙递给她,知道今天使命结束。有沮丧感,一会还不知自己怎么回去呢。
"董事长,那我回去了。"
"那好吧,一会出去打的,回头找张美丽报销。"董事长善解人意地说道。
方石不知该不该应承,口是心非地说道:"不用,我坐公交车就行,这附近公交车站在哪个方向?"
"这么晚了,还是打的回吧,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许你晚点上班。"文墨染对他仁义至尽。
话说到这份上,方石再推脱就显得虚伪,忙说:"那好,谢谢文董,那我走了,您也早点休息。"他心间窃喜,可以睡个懒觉了。
"对了,送的礼物你拿一份。"董事长说着开车门拿一个礼品盒袋出来。
"文董,合适吗?"他忸怩起来。
"也没啥,一盒月饼了。"文墨染很是大方。
方石不好说什么,只好接了过来,跟她说再见,就出来。出了院门口,有意无意地扭头,文墨染正目视他,见他扭头,就招手。方石忙也招手,这才走了。铁门在身后徐徐关上。
夜很是安静,这小区灯光幽暗,人越走越觉僻静。这就是这个城市最为豪华高档的小区,是市中心的别墅。听说每平方四五万,还未必能够买到,也没人愿意转手。
难得在这样高档小区行走,方石放慢速度。小区绿化很不错,椰子树、棕榈树、榕树绿树成荫,三角梅、美人蕉、月季花团锦簇。他在园圃小径里晃悠,感慨万千,何时才能拥有这样的房子?想起家来,我那精巧别致的水乡人家,何尝不也是"别墅",前有小河流水,旁有茂林修竹,后有果圃花榭,比这里更胜几分。
可是,那乡野人家,却不值钱,一栋小楼近千平,也就十几万。这里,一平就要三四万,一栋小楼几千万,甚至上亿。方石唏嘘起来,想起他的三只鸟来,同样树枝丫堆的鸟窝,城市里为啥高贵许多?方石不明白,活在城市里的人是否也要高贵?我不还是赖在这里几年,打死也不可能回乡下。方石默然,搂抱一棵小树滚落眼泪。
一时再无心情,人想回去画他的三只鸟,它们寄生在人家的屋檐下,生活很久,有了困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来这里,是贪图城市的浮华,还是自己好吃懒做?它们梦想着衣锦还乡,可是它们除了自己到现在一无所有。这个城市的外来客,都像它用以样,贫穷卑贱平凡奴性地生活着,枝头上的歌唱只是记忆里最美的一抹。
当走过几条林荫笑道,方石发觉迷路了。竟然在别墅区迷路了,这里路灯稀拉,房舍很少透露灯光,道路棋盘以样纵横,最主要他看不出方向,城市的夜空是暗灰阴沉的,看不到北斗星。后来他闭眼转了几圈,趁旋晕的时候选了一条道路,往前走去。经过几次周转,终于走出,人深深吐口气。
又走了好一会,他到玫瑰园西餐厅时,才拦到的士,一溜烟赶回东和。上楼时,人才平抑心头荒诞、恐惧杂糅一起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