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近海航线的开通
《禹贡》说到冀州贡道:“岛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海。”说明战国时期渤海沿岸及海上居民已利用航海方式进行经济往来。山东半岛沿岸居民也较早开通近海航线,齐初建国,即重视“便鱼盐之利”(《史记·齐太公世家》),利用沿海交通较为优越的条件发展经济,于是成为富足的“海王之国”(《管子·海王》)。齐景公曾游于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说苑·正谏》:“齐景公游于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令左右曰:‘敢有先言归者致死不赦!’”《韩非子·十过》则以为田成子事:“昔者田成子游于海而乐之,号令诸大夫曰:‘言归者死!’”《韩非子·外储说左上》则说到“齐景公游少海”,《外储说右上》作“景公与晏子游于少海”。陈奇猷以为“少海”,当即《十过》所谓“海”也。(《韩非子集解》,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4月)今则以为“少海”当作“近海”解之为宜。《山海经·东山经》:“无皋之山,南望幼海”,郭璞注:“即少海也。《淮南子》曰:‘东方大渚曰少海。’”齐人习于海事,又如《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太公乃迁康公于海上,食一城。”《韩非子·外储说右上》:“齐东海上,有居士曰狂矞华士。”刘邦破楚,田横“与其徒属五百余人入海,居岛中”,刘邦以其“在海中不收”而深感不安(《史记·田儋列传》)。居于东海之滨,所谓“以船为车,以楫为马”(《越绝书·勾践伐吴外传》)的吴越人,也较早掌握了航海技术。吴王夫差曾“从海上攻齐,齐人败吴,吴王乃引兵归”(《史记·吴太伯世家》),开创了海上远征的历史记录。夫差与晋公会盟黄池,“越王勾践乃命范蠡、舌庸率师沿海泝淮以绝吴路”(《国语·吴语》)。越徙都琅邪,也是一次大规模的航海行动,其武装部队的主力为“死士八千人,戈船三百艘”,据说“初徙琅邪,使楼船卒二千八百人伐松柏以为桴”(《越绝书·外传记地传》)。近海航运能力方面的优势,显然是越国霸业的重要基础。
对于秦及西汉上层社会造成莫大影响的海上三神山的传说,其实也由来于“燕、齐海上方士”直接的或间接的航海见闻。秦皇汉武皆曾沉迷于对海上仙境及不死之药的狂热追求。《史记·封禅书》记载: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傅在勃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及至秦始皇并天下,至海上,则方士言之不可胜数。始皇自以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赍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其明年,始皇复游海上,至琅邪,过恒山,从上党归。后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从上郡归。后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会稽,并海上,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药。不得,还至沙丘崩。
未得神山奇药,是秦始皇死而遗恨的事。《史记·秦始皇本纪》:“齐人徐巿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巿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这是世界航海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海上航行。徐巿并非一去不返。秦始皇二十八年(前219)遣徐巿入海。三十五年秦始皇因“徐巿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而怒,后竟成为坑杀诸生的因由之一。三十七年,“方士徐巿等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费多,恐谴,乃诈曰:‘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故不得至,愿请善射与俱,见则以连弩射之。’”“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鱼具。”(《史记·秦始皇本纪》)徐巿入海求仙人神药,前后历时8年,曾数次往返。《史记·淮南衡山列传》所谓“徐福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当是秦始皇三十七年最后一次入海事。与徐巿同时因入海求仙著名的对中国早期航海事业作出贡献的方士,还有卢生、韩终(又作韩众)、侯公(又作侯生)、石生等。《史记·秦始皇本纪》:“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高誓。”“因使韩终、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药。”“燕人卢生使入海还,以鬼神事,因奏录图书,曰‘********也’。”三十五年,“卢生说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药仙者常弗遇,类物有害之者。……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始皇又因侯生、卢生相与谋而大怒曰:“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巿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
汉武帝尤敬鬼神之祀,元光二年(前133),方士李少君又进言海中仙人事,谓:“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乃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汉武帝“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元鼎四年(前113),方士栾大又自称“臣常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受到汉武帝信用,以卫长公主妻之,后东入海,求其师。栾大数月之内佩六印,贵震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于是又多有“入海求蓬莱者”。元封元年(前110),汉武帝“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一时“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这是秦始皇之后又一次政府组织的大规模的航海活动。汉武帝本人也曾“宿留海上,予方士传车及闲使求仙人以千数”。又于封泰山之后,因“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乃复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元封二年,汉武帝又至东莱,“宿留之数日”,“复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药以千数”。太初元年(前104),再次“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遇之”。于禅高里、祠后土之后,又“临勃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冀至殊廷焉”《史记·封禅书》记载,是年还长安后,作建章宫,前殿“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也体现出对海上神山传说的沉迷。。太初三年又“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司马迁说:“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汉武帝对海上神山传说仍迷信不疑,反复组织入海寻求,“羁縻不绝,冀遇其真”,此后,“方士言神祠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史记·封禅书》)。天汉二年(前99),汉武帝又“行幸东海”,太始三年(前94),还曾亲自“浮大海”,征和四年(前89),又“行幸东莱,临大海”(《汉书·武帝纪》)。汉武帝对海上世界的探求渴望以及冀求得遇海上仙人的偏执心理,促使他在位54年间,前后10次巡行海滨关于汉武帝巡行海滨,《史记·封禅书》记载:元封元年(前110)“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宿留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闲使求仙人以千数”。封泰山后,再次至海上,“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元封二年,“至东莱,宿留之数日”。元封五年,“北至琅邪,并海上”。太初元年(前104),“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遇之”。“临渤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冀至殊廷焉。”太初三年,汉武帝又有海上之行:“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除了《史记·封禅书》中这5年中6次行临海上的记录外,《汉书·武帝纪》还记载了晚年汉武帝4次出行至于海滨的情形:“(天汉)二年春,行幸东海。”“(太始三年)行幸东海,获赤雁,作《朱雁之歌》。幸琅邪,礼日成山。登之罘,浮大海。”“(太始四年)夏四月,幸不其,祠神人于交门宫,若有乡坐拜者。作《交门之歌》。”“(征和)四年春正月,行幸东莱,临大海。”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凡5次出巡,其中4次行至海滨。汉武帝则远远超过这一纪录,一生中至少10次至于海上。他最后一次行临东海,已经是68岁的高龄。,甚至亲自“浮海”航行,前后40余年连续发船“入海求蓬莱”,参与者往往数以千万,在中国神话史、探险史和航海史上,都写下了引人注目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