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睛的迅速闭合中,她看到一缕阳光透过水面丝丝缕缕地直刺下来,只是自己的手,似乎是变得松了,在记忆里有人将剑交到自己的手中,一股力量推着自己迅速地接近阳光可以照到的地方……蓝色的阳光在水底灼烧着,谁的身体沉入水中,再也无处追寻。
当小洛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岸上了,她望着手中的剑,这才感觉到自己所想象到的并不是梦境,而是一场不容否认的事实,而且,可怕的事情也发生了,“涉涧……”她支起酸痛的身体四处找寻着他的身影,她拼命地打着水,然而,水滋长出的波澜,仍旧不能换醒他的存在,难道——他,离开了……她迅速地趟过长得没过膝盖的草场,身后是自己零乱的步子,他没有……他没有从这里离开,因为小草们依旧是陌生的模样,他没有从这里走出去过……头顶上的阳光太过强烈了,就像这个世界里很少有云朵的存在似的,阳光似乎是没有任何阻挡地照了下来,她的眼睛在天空的色泽里产生了一场晕眩,然后就深深地倒了下去。
阳光水一样的泻下,到处长着竹子的小寨,可以听到谁的竹笛发出的声响,可以嗅到美味的竹筒饭的味道来,刚总角的小丫头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在打草,当她看到躺在那里的小洛的时候便丢下镰刀跑回家去了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随着小丫头的催促一起跟了过来,“莹儿呀~还有多远?”
“快了爷爷,就在前面的草场子里!”那叫莹儿的小丫头步子似乎是快了些,当老人赶到那里的时候,莹儿已经将晕倒在那里的小洛扶了起来,可是老人刚站住脚就将莹儿拉了起来,小洛就像一只失去依托的石头一样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爷爷!”女孩子的口气里有太多的责备。
老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莹儿一见他那样的表情,便问道,“怎么了爷爷~这位姐姐晕过去了,我们一定要救她不是吗!”
“山路险,江湖路更险,海风恶,江湖风波更恶……”老人的话语里似乎是有太多的无奈了。
“可是爷爷!你从夏风城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行医救人吗?院子里的草药是用来做什么的?!”
“住口!”老人回身一声厉喝,莹儿紧咬着嘴唇,眼睛也落了下来,老人在阳光里远远的离去了,莹儿坐在那里望着依旧晕迷的陌生人,心里异常的痛苦,也许她并不是什么坏人呢……莹儿呆呆的盯着陌生人,似乎想要她苏醒过来似的,太阳一点一点地偏西了,终于发现自己的想法仅仅是一场侈望而矣,她拿她手中的剑,想要将这杀人的利器藏在某个让她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就可以避免什么意外的伤害,可是自己跟前的女人却紧紧的握着剑,像是紧紧的握着谁的手一样,她的口中模模糊糊地叫着令外一个人的名字,“涉涧……”
莹儿拖起她一点一点地向家里拉去。
这剑是追风的剑,他是带着他自己的剑离开了……老人的叹息之声在看到自己孙女儿以后又重新响起,那声叹息在更黑了的夜里,跌落在门槛上,他迈出步子将依旧晕迷的女孩子背进屋里,安放在灯下的竹榻上。
莹儿望着自己的爷爷,眼睛里有一抹洞析之后的原谅。
第二天清晨小洛渐渐的醒来,莹儿将一碗粳米粥递给她“饿了吧?”她的嘴角是那一种甜甜的笑,似乎是做了了不起的事情了。
“涉涧呢?”她的眼睛微睁着,然后便摸索着下床,莹儿将碗放在小几上将她重新安置下来,“莹儿不知道姐姐口中的‘涉涧’究竟是何人,但是你已经断断续续地叫了一晚上了,现在他不在这里,如果你要找他的话,也要等自己的伤好了再说啊……”
她的眼睛倏然流了下来,“我一直努力地追寻着他,可是,还是丢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看着手中的剑,“他已经把所有与我有关的事情全都丢弃下来了……”
“可是,我们可以在身体状况好了以后去寻找他啊~”莹儿小心地安慰她。
“可是天下太大了……”她的眼睛望向窗外,竹林的风似乎是绿的,不知不觉间这片天地已经绿成这副模样了。
风筝在天空中飘着,大大小小,远远近近。小洛随着莹儿来到外面,谁的歌声婉啭如夜,将这一片水色山光都点亮了起来。姑娘们在水边洗着衣务,男子在山上伐竹子,据小莹说,过不了多久就是端午节了,这里的人们要赛龙舟来着。
她没有听说过这个节日,只是风筝在她的记忆里却是那样的明显。
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挂桃符,据老人所说,这是用来避邪的,到底有没有那么多邪好避,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菖蒲的苦涩香味在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飘荡出来,让人的心也顷刻之间平静了下来。
很快地小洛就随着莹儿一起加入了大家酬备节日的喜庆气氛中。
他们在两枚粽子之间打上同心节,将竹筒之间也打上节,据老人说,这是同心粽,同心酒,会有姑娘将自己包的粽子在清晨悄悄地送到自己爱慕的男子家门口,而同心酒,则是在篝火前由男子交给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的。
这就像是古老的爱和婚姻的仪式,简单,而忠贞。
……在这个世界上时时刻刻都有人会离开。奈奈的亲人在时间里老去,她好好的安葬老人,然后就准备离开。
“我要到别的地方去……”她对江南和疏影道。
他们无需挽留,只是做好份内之事。
“去哪里?”江南问。
“夏风城。”
“何时回来?”江南问。
“无期。”
“我们过一段时间也要到那里。”疏影说。
她只要听到那个“我们”就会难受,那个“我们”里,不包括她。
“那就夏风城见。”她说罢转身踏马而去,五月的草,萋萋得,显得迷离。
夏风城中,追风正在凭几观书,武子初见他近日来略显忧愁,便上前来劝慰几句。
“是不是在想那位小洛姑娘?”他的话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却特别的让人不舒服。
“在等我的剑。”追风一把推开他向门外走去,没想到院外的春草早已墨绿,一副夏初的姿态了。
“什么剑啊?”武子初随着他跟了出去。
“孤月乘风剑!”追风果真有些不耐烦了。
“那剑不是在间涉涧手里吗?”武子初一提到间涉涧便有些喜形于色了,“真的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呢!”
“就是啊~”追风抱怨着扭转过头来,“本来说三日还剑的,可是都三个月过去了!什么嘛那个家伙~也不知道到底带着小洛跑到哪里去了!”一提到小洛追风的脸上立刻就变了另外的一副表情。
武子初恍然大悟地敲着下巴,“所以卿儿还是比你要聪明一些~”
“什么意思,她聪明?”追风显然还对采花大盗的事情耿耿于怀,如果自己在的话一定不会让那个坏人露网。
“在你回来跟她说明斩风剑的事情以后她就开始采取措施了。”子初道。
“什么措施,她不就成天在家里吃吃喝喝,打打键子吗?”追风早就对年卿受够了,更何况,她的众多爱好之最就是拿自己开耍。
“轻尘,还记得吗?”子初小心的提示着。
追风隐隐地记得那是自己十岁时随父亲打猎时救来的一只乳鹰,不过现在他已长至一人之高,可以日行千里,不知疲惫。“难道……”
“是啊,小卿早就派轻尘出去追寻间涉涧了,那家伙仇敌那么多,再说又有斩风剑在他的手里,还不知道暗中有多少人打他的主意,小洛跟着他去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追风听他这么一说,数月来的担心稍稍减轻了一些。
翌日清晨,涉涧在年府的门前足足等了一夜,有些事情,是不好交待的。
通过门人的通报,追风忙让人将涉涧引入厅堂。
“为什么只你孤身来这里?”追风一路上都在打量着他。
“有两个坏消息。”他将自己的剑放在小桌上,神色暗淡地道,显然。
“孤月乘风剑呢?”追风紧紧的攥着的手,轻轻的松开,然后他怯弱地问道,涉涧没有回答,因为,他现在可以了解,追风先问剑的下落的原因,他还要问出一件更可怕的事情,这也是自己无法面对的……“剑不在了,小洛和剑在一起。”他那样闭上眼睛将事情的结果讲出来,追风的神色有些慌恐。
“我去了一趟赐剑山庄,月无痕已经不在那里了。”涉涧的手指放在桌子上,沿着暗纹游走,“月无痕的师父是东方况,或许,他可以推测出小洛的去向……她似乎是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就连青剑和孤月乘风的感应也消失了……”
“月兄吗?可是,他在孤月乘风剑归于其主之后就消失掉了,赐剑山庄千余人口全都不知所踪,看样子,他是想让孤月乘风剑成为更神圣的利器,所以,所有知道那剑身世的人,全都消失了……”追风感叹着,也许可以想得明白,那些人已经循世了,或者跟随着东方况到达了一个如桃源仙境的地方,只是,月无痕也就无处追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