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见泽也确认道:
“嗯,那个,确实如此。那个,4号放学后我还去喂过食,虽然那已经是最后一次了……不过,那个,4号傍晚,三太肯定还在小屋里。”
“是吧。即使窃贼进入校园内,那也是3号晚上的事情。而鸡是在第二天即4号失踪的,时间上差太多了。我想窃贼不可能在校园内躲上一整天吧。他是在3号晚上经由校园逃跑的,而鸡的那次事件,也许发生在5号早上。再怎么说时间上也差得太多了吧?”
面对我的质疑,吉野伸了伸舌头:
“啊,果然注意到了这点。说实话,我也觉得这里很难解释得通。好容易找到的重磅消息,时间上却相差太多。可是,的确有个可疑的家伙潜入过校园,只因为和消失事件无关就把相关报道扔了,实在太可惜了。”
“嗯,确实很可惜。不过时间上相差太多,很遗憾,我认为没什么关系。”
我说完后,成见泽也向上推了推眼镜,说道:
“啊,那个,这么说来,4号最后那天,三太看上去好像有气无力的。啊,这好像和刚才的话题无关,大概没有什么联系吧。”
“是啊,说到底窃贼为什么要去杀鸡呢?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是吧,龙之介?”
我向不知为何始终保持沉默的龙之介问道。他从刚才开始就傻傻地望着那份剪下来的报道发呆。
听到我发问,这位龙之介同学,把那双松鼠般的眼睛的焦点往上移了移,依然呆呆地说:
“啊,总之,下午放学之后好好调查一番。有些东西想要确认下。”
“是什么,想确认的东西?”
“嗯,啊,很多啦。”
龙之介依然闪烁其词,暧昧地答道。
*
放学后。
我们四人一起出了教学楼。
我们换去拖鞋,来到外面。这是龙之介提议的。
龙之介说有东西要调查一下,却又不说是什么东西,甚至连打算去哪儿都没说。不过,又能这样四个人一起行动,还是令我很高兴。
龙之介飞快地穿过操场,一个人走在前面。我、吉野和成见泽追着这个矮小的背影。二月的风吹到身上有些冷,不过天气好的话,却能看见富士山。
操场上足球部的家伙们练得热火朝天。一群穿着运动服的男生,踢着尘土来回飞奔。
“啊,是三浦(康)!”吉野指着操场说道。
“啊,真的唉!嗯,那家伙踢得果然不错。”我也看着那边说道。
三浦(康)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即使在这群混有六年级的学生当中,他也是出类拔萃的。带球,过人,奔跑,球看上去像是粘在他脚上一样。
“三浦(康)也许会成为职业选手啊!”成见泽也佩服道。
我们所在的富士山麓的这个县,足球运动的盛行全国闻名。只要是高中县代表队里的成员,其水平就是全国顶尖的了,职业选手辈出。因此,不论哪个小学,都对足球队的建设全力支持。三浦(康)作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听说已被有名的初中内定录取。为人诚实,训练认真的他,说不定真能成为职业选手。
“要是成了世界杯上日本代表队队员,那我们也多少可以引以为傲了。”
诚如吉野所言,我也笑道:
“是啊,和球星同一届毕业,说不定还真有人羡慕呢!啊,说到职业,栋方也是,也许能成为职业画家呢!画画得那么好。”
“是啊!那么高时你呢?将来想干什么?”
吉野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我有些心跳加速:
“嗯,干什么呢?还没想好,吉野你呢?将来想干什么?”
“嗯,虽然还没完全想清楚,我想成为只有我自己才能成为的人。”
虽然没有给出确定的回答,但从她的语调上来看,似乎已经有了某个具体的目标。只是由于害羞,才没有说出口。可是,关系再亲近些的话,也许她会说给我听。想着想着我也有些害羞了。
于是我把头转向另一旁,不让吉野发现我害羞的表情。
“成见泽呢?将来想干什么?”
“嗯,那个,我,嗯,想做对别人有用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嗯,这样的话我自己也要努力才行,我想。”
“那么,高时你呢?”
吉野再一次问道。这还真有些不好回答。
将来的梦想——
小时候,我想成为宇航员或是诺贝尔奖获得者之类的科学家,确实,倒也是不错的梦想。可到了五年级,我也明白了梦想终究只是梦想。有些东西无法强求,现实就是如此。
大人们总是不负责任地对孩子们灌输梦想无限大之类的理念,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没有谁生来就一定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类人。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如果事事都这么容易的话,岂不是满世界都是歌手、漫画家、总理大臣了吗?不可能这么顺利的。
可是,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小说家。虽然我也知道这也只能停留在梦想层面,也了解其难度甚高,但我还是想要成为江户川乱步那样,编织出令人兴奋的故事的人。不过,好像不太可能。
因此,我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蒙混过关:
“将来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嗯,这样啊……”吉野似乎略微有些不满,对着前面的龙之介说道,“喂,龙之介,你呢?我们正在讨论将来打算干什么的问题。”
龙之介转过头来:
“将来啊……嗯,我的话,现在已经有目标了。有这么一个人是我努力的目标,他是我的叔父,很有型的一个人。”
我正想问那是怎样一个人的时候,目的地到了,只好不了了之。
*
目的地在礼堂的背后。
由于地处校园的角落,所以非常寂静,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人来。从操场上看,这里也是死角,所以足球部训练的声音也只能微微听到一点儿。
这里就是龙之介的目的地。
来到这么个寂静的场所,究竟想做什么?
“到这儿来干什么呀?”
我把心里所想的问题说了出来。龙之介那松鼠般的双眼向我望来:
“应该再早些来的。喂,高时,你不记得了吗?这儿是栋方写生的地方。”
“啊,那幅画的……”
我终于明白了。
栋方画画的地方,当然就是第一次事件消失的那幅画。
美术劳动课的时候,由于当时去野外写生太过寒冷,大家就在阳光充足的花坛边一字排开画了。几乎成了晒太阳大会的时候,具有艺术家潜质的栋方,依据独有的绘画感觉,独自离开了花坛,来到这里。说是对于绘画家来说,这里是个有趣的地方,于是栋方就采用了与众不同的构图方式。不过,这里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我、吉野和成见泽,就像脸上贴了奇怪的标签一样,面面相觑。可是龙之介却不理会我们的反应:
“栋方是坐在这儿画的,也就是说,取景是在那边。”
说着又一个人走开了。我们三个人再次互望了一眼。
“搞什么呀,龙之介。”
“天知道……”
龙之介一个人在这附近东转西转,像是感染了仁美老师的徘徊症一般。
“喂,怎么了?”
“在找什么呀?”
对我们的提问也充耳不闻,完完全全地进入忘我状态。
进入忘我状态不停走动的龙之介,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
他站在学校与外面的边界那里。
那里竖着铁丝网栅栏,把校内外隔开。栅栏很高,即便是成年人,要翻越也很困难。
“大家快来,发现了个有趣的东西。”
龙之介笑逐颜开地叫道。我们三人一脸茫然地走了过去。
“发现什么了?”
“看这个,看了你就知道了。怎么样,喏,有趣吧!”
龙之介指着铁丝网说道,铁丝网上有修理过的痕迹。铁丝网的接口处被破坏过,留有修复的痕迹。
这个修理的痕迹,看上去似乎是某个素质低下的人,嫌绕道大门麻烦,从这里出入而造成的,后来被学校里的工作人员给修好堵上了。修理的痕迹依然很新。
“这个怎么了?”
“瞧不出哪儿有趣。”
龙之介看上去满心欢喜,而我却不明就里。吉野和成见泽也是一头雾水地歪着脑袋。
这地方的毁坏痕迹,说实话,我认为没什么重要的。我宁愿这样的破坏痕迹出现在养鸡小屋的铁丝网上。那样的话,令人费解的消失之谜就得以解开了。不管怎样,鸡是在从一个毫无破坏痕迹的铁丝网内的密闭空间里消失的啊!虽然犯人把鸡杀死了,可即便要把鸡的尸体带出那个密闭空间也是绝无可能的。究竟是如何办到的?我一点儿也弄不清犯人用了什么方法。那是真正的不可能状况。
而且,无用之物连续消失事件之谜,也完全没有解开。犯人究竟为何要如此做(将招财猫、竖笛等没用的东西拿走),也完全搞不懂。甚至不能断定这些事件与鸡被杀是否有关联。完全搞不明白,到处都是谜团,彻底束手无策。
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与之相对的,龙之介却心情愉快:
“好,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去下一个地方,下一个!”
又独自一人快步走开了,依然故我。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些什么,可他的脚步却十分坚定而轻快。
望着自顾自走远的龙之介,留给我们三人的只有困惑。
*
下一个目的地是图书室。
我们四人鱼贯进入安静的图书室。
来到这儿我才想起来,最近几天忙于侦探活动,好久没来这里了。虽然去解书中的谜团也很有意思,不过现在优先考虑的还是现实中的谜团,现实中的推理更有趣。
我们进去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同班同学金森勇。阿勇是班上体格最棒的、最像大叔的男人。
“哎呀,真少见,阿勇竟然到图书室来了。”
吉野话有些失礼,可阿勇并不生气:
“不是啊,我不是来看书的,打发打发时间而已。”阿勇像大叔般挠着头说道。
“欸?为什么不看书啊?很有趣的哦!”
吉野的话我也同意。为什么不去看看江户川乱步的书呢?肯定一看就着迷,然后就会想要把他的其他作品全部弄到手……我正替别人瞎操心的时候,年级委员神宫寺从里面走了出来。
“啊,高时同学,还有吉野同学和成见泽同学,你们怎么都来了?来借书的吗?”
“嗯,过来稍微看一下。”
对于神宫寺的问题,我随便敷衍了几句。其实我们也是被龙之介忘我的行为带到这里来的。我们自己也想知道此行的目的。
神宫寺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可疑态度:
“嗯,好吧,高时同学,在图书室内请保持安静!喂,阿勇,我们走吧。”
“哦,来了。”
阿勇和神宫寺向出口处走去。这两人是小时候的玩伴,关系很好。
神宫寺和阿勇离开后,我就开始寻找龙之介的身影。这家伙照例一个人不知到哪儿去了。
忘我的龙之介独自坐着,桌上摊着本书,什么也不说,自顾自地行动,龙之介好像越来越像书中的名侦探了。
图书室内不能大声喧哗,于是我向龙之介坐着的地方走去。这家伙在看什么书?我望了一眼——
《鸟类图鉴》。
搞什么啊!
龙之介正专注地看着有关鸟的生态的某一页。
身后赶来的成见泽对此显然也颇感不解:
“嗯,那个,高时,龙之介在干什么啊?”
“不知道啊。”我无奈地答道。
吉野也走了过来。
“搞什么啊,龙之介,脑子被螺丝砸到了吗?”吉野的语气有些激动。
而且,她好像厌倦了龙之介的独来独往,在附近的书架上取了本书,似乎准备打发时间。
吉野来到龙之介身旁的座位坐下,打开了手中的书,是《伊索寓言》。她随手翻到的故事,正是《生金蛋的鸡》。
我记得这个故事好像也有把鸡杀死的情节。
故事讲的是,生金蛋的鸡的主人,把鸡杀了,想要得到更多的金蛋。可是,却发现鸡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其寓意是要人们珍惜已经得到的东西,不要被欲望的恶魔附身。
也许吉野是想到了被杀的鸡,才重又去翻阅这个故事。对于那只被杀害的鸡印象太深,所以无意识中选择了这本书吧。
我一边想一边也准备选本书看看的时候——
“啊——”
突然间龙之介轻声叫了下。
我担心地提醒他不要在图书室内发出这样的声音,可龙之介却毫不在意,
“生金蛋的鸡……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龙之介马上又陷入了沉默,只是睁大了眼睛使劲看着吉野翻开的书。此番尊容可真够怪的,脑袋好像真被螺丝砸了两三下。
“怎么啦?一下子大喊大叫起来,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
吉野吓得身子向后一缩,龙之介对此却毫不在意,反而突然站起身来:
“好,这样就可以了,解开谜团的要素全部找到了。走吧!不,等等,在此之前是否还有其他事要做?”
龙之介鞋子上像装了轮子般,来到借书处,在借书处的便笺上飞快地写着什么。
“什么呀!搞什么啊!那家伙!”
吉野不解地说道。
“天知道。”我能回答的也只有这句话。我又怎么会知道他想干什么!
正要走出图书室的龙之介被我们叫住了:
“喂,怎么了?你去哪儿啊?”
见我发问,龙之介自信满满地回头道:
“当然是去同犯人决战,这可是推理故事高潮部分必不可少的场景。”
“什么跟什么啊!”
我、吉野和成见泽吃了一惊,可龙之介依然是一脸冷静的表情:
“总之,现在开始就要揭开事件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