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鹏仔好奇地向他问这问那,得知老人家姓陈,无儿儿女,如今和老伴相依为命。可是老伴卧病在床,因为没钱治病,只好拿出这只下蛋的老母鸡出来卖,想换点钱给老伴抓药。刘鹏仔觉得老陈十分可怜,可是摸遍全身也没摸出一分钱,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指上的一只戒指,这个戒指是李玉英送给他的,上面还刻有他的名字。
想起李玉英来,他多少有些不舍,可是,眼看到陈老伯如此凄惨,又于心不忍,便从手上取下来,交给陈伯,说:“陈伯,这母鸡你还是拿回去吧,下了蛋给老伴补身子。可惜今天我身上也没有钱,只有这个戒指,你拿去换点钱抓药去吧。”
那陈老伯用疑惑的眼睛看着他,他活了六十多年都没见过这般好事,可是刘鹏仔硬是塞给他,他才相信这是真的,连忙伸手接了,眼里噙满了泪花,感激地说:“谢天谢地,你可真是个好人呀!”
刘鹏仔心里难受,没有多说话,只是转身走了。边走边对队员们说:“现在生活如此困难,假如哪一天打仗我死了,就用草席一卷埋掉算了,连棺材都不用,还可以省点钱给大家做伙食费!”
“队长,你今天怎么说这话呢?”队员小张望着灰蒙蒙的天,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平时刘队长都是乐观豁达,今天怎么突然说起“死”来了呢。
刘鹏仔叹了口气,说:“小张呀,战争年代,我们作为革命战士,随时都要准备流血牺牲,这没什么奇怪吧?”
小张赶紧说:“是的,可是……”
“没有可是,赶快走吧。”刘鹏仔打断了小张的话,小张和队员们只得跟着他走。他们很快走进对面的饮食店,只见里面摆着三四张八仙桌,上面早坐着几个老百姓,他们正是等着刘鹏仔过来主持会议的。刘鹏仔与早来的人打过招呼后,叫小张等人到外面警戒。
这时,丘石和两个队员正在下街巡视,忽然发现有一群可疑人迎面走来,丘石正想上去盘问,那群人早就有所准备,立即拔出手枪开枪。幸亏丘石反应快,立即闪身躲过,他和队员们也举枪还击。于是,双方在下街展开对峙。
原来这伙人正是潜入圩内的麻玉章的便衣,他们依仗人多,对丘石等人发起攻击。枪声一响,圩上登时大乱,由于国民党军便衣不顾群众危险,随便乱打,使一些来不及躲避的群众中弹伤亡。
麻玉章给连长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消灭这股短枪队,特别是刘鹏仔,一定要干掉他,而且要打他的双腿,要让他痛苦地死去。如果不行,就由他来开枪,总之,这一次,决不能让刘鹏仔有逃生的可能。
枪响后,便衣越来越多,很快将丘石等人包围起来。丘石见敌人人多,边打边撤,当退至一间糖水铺时,敌人扔来一颗手榴弹,将正在卖糖水的老人家炸死,糖水洒了一地。丘石等人伏在地上躲过手榴弹,举枪朝敌人射击,准备突围。
敌人不断地从前门冲过来,火力非常强,正门突围十分困难。丘石命两个队员爬到后门,谁知刚到门口,就被敌人的交叉火力封锁了去路。两个队员无法突围,只得退回来,与丘石一起,继续坚守。
正在开会的刘鹏仔听到下街方向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心想出事了。他停止了开会,快步走出饮食店,侧耳一听,原来枪声一直在下街,从枪声上判断,可能是丘石他们被敌人围困。他立即命令小张:“快走,我们去下街支援丘石!”
说完拔出枪来,小张等也跟着跑,不料,当他们才跑出几步远时,从下街方向冲来几个敌人。刘鹏仔眼明手快,啪地一枪将前面的敌人打倒。小张和其他队员跟着一起开火,敌人不断冲上来,互相驳火。
刘鹏仔见敌人越打越多,封锁了往下街的路。他只好率队员边打边撤,想把敌人引出来,以减轻丘石那边的压力。然而敌人蜂涌而来,并架起了轻重机枪,对准他们猛扫,火力十分猛然。
刘鹏仔一见势头不对,带着队员们避开敌人的火力,往南边圩撤去。这时,敌人吹响了冲锋号,一下子三十多个敌人猛冲过来。刘鹏仔指挥队员沉着应战,几个点射将冲在前面的敌人打倒,尾随的敌人不敢大意,只顾往后退。
两名队员中弹牺牲,小张也负了伤。敌人见冲锋受阻,改用机关枪疯狂猛扫,刘鹏仔专打敌人的机枪手,然后打死一个又补充一个,敌人的子弹非常密集,使他们难以应对,只得退至一隅,伺机突围。
在下街糖水铺的丘石见敌人的枪声慢慢转移至上街方向,知道是刘鹏仔将大部分敌人吸引过去,便决定趁机突围。丘石与两名队员使眼色,将三颗手榴弹同时扔出去,炸得敌人晕倒,随着爆炸和腾起的浓烟,丘石三人飞身出门,冲向圩外。
在南门的刘鹏仔听到下街枪声已稀疏下来,估计丘石他们可能突围出来了。便带领几个队员退进后面一间泥砖铺里坚守。架有木棚的泥砖铺是二层高的瓦屋,里面没有人,铺主早已不知去向。
小张进去后顺手将铺门也关上了,然后和大家一起跳入里屋。刘鹏仔当即命令:“打开门,让他们来一个死一个!”小张又跑去将铺门打开。
刘鹏仔左右看看,说:“这里地形对我们不利,我们只能在此坚守到天黑,然后再设法突围。”说完,命令小张和另一个队员上了二楼,监视敌人,他和另一个队员留在下面,以铺面柜台作掩护,监视前门,并派一个队员守住后门。
当麻玉章知道刘鹏仔已躲在一个泥砖铺时,命令士兵们团团围住,并用火力封锁所有出口,连一只蚊子都不放过。密集的火力打得刘鹏仔等没有还手的能力。这一回非困死他不可,谅他刘鹏仔插翅难逃。只可惜他们在明处,而刘鹏仔等躲在暗处,时不时一个冷枪,不断有人被打死。连长虽肥,由于重任在身,为了指挥作战,他上下左右地跑。
敌人一个个叫喊着涌过来,他们进去一个就被打死,进去一个又倒在地上,结果到头来没人赶进去了。负责在二楼监视的小张看到一个肥肥的敌军连长领着几个敌人在对面街铺的屋檐下运动而来,他接连两枪,将那肥连长打倒,敌人见状跟着开枪还击,双方交火。
刘鹏仔听到楼上乒乒乓乓打得激烈,他叫队员坚守不放,急忙跑上楼来,看到楼上的小张和另一个队员只顾着朝敌人开枪,一下子没有多少子弹了。他急着说:“省着点,不要盲目开枪,不然等敌人冲过来时没子弹拿什么打。”小张听了,不敢乱开枪,除非有十成把握。
连长被打死了,麻玉章怒发冲冠,他左右观察,为了占领制高点,他命令机枪手架到对面的二楼窗台上,并亲自出来指挥。机枪手一架好位,就朝对面狂扫。那边刚探出一张脸来,就被一阵子弹扫下去,没有人敢再抬头。
敌人架在对面的铺子二楼的机关枪对着小张他们一阵狂扫,小张的脸和耳朵都被子弹擦伤,所幸没有致命。敌人的机枪直打得屋子顶上砖碎瓦飞,哔哔啪啪,不绝于耳。
麻玉章叫喊着:“弟兄们冲呀,杀呀!”、“抓活的,每人赏银五百两,抓住队长刘鹏仔的,每人两千两!”敌人听罢,胡喊乱叫,不顾死活地朝泥砖铺冲来。
刘鹏仔听到是麻玉章的声音,不禁大惊。他大声地喊:“麻团长,是你吗,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可好,能不能请你们放下武器。”
麻玉章说:“死刘鹏仔,老子今天可不再上你的当,是不是想投降了?”
刘鹏仔没好声气地说:“谢谢麻团长,不过你放心,老子就是坚持到最后一口气也决不会向你低头的,你就慢慢等着吧。”
刘鹏仔已心知肚明,这个王老麻子是有意来寻仇的,于是带着队员们继续还击,心里却十分焦急,如何才能突围出去。由于前门火力太强,守前门的队员退了下来。二楼唯一能够监视街道的窗口被敌人机枪火力封锁,刘鹏仔即将楼上的队员叫到楼下来支援,自己迅速跑上二楼。
过一会,刘鹏仔见敌人的机枪停了,他估计敌人已靠近过来,便顺手从窗口扔下一个手榴弹,一声爆炸响起,冲在前面的敌人被炸得哇哇叫,后面的敌人见了,不敢近前,只得又退回原处,却站在那里叫喊。
麻玉章见久攻不下,气得要吐血,无奈铺子里易守难攻,死了少少人,除了将他们逼到砖铺外,毫无进展。他决定凿墙而入,由里及外。捣毁他们的大本营,让他们出来自寻死路。这一次,他决不轻饶。
这时,敌人枪声断了,居然停止了进攻。刘鹏仔一时不知敌人搞什么名堂,也不敢贸易出去,他一边叫队员们加强警戒,一边思索应对办法。
只听一声霹雳,天空下起了大雨,一时雷电交加,电闪雷鸣。刘鹏仔守在里面,突然听到墙壁边传来“哐哐”之声。刘鹏仔觉得奇怪,他贴近墙壁一听,马上明白过来,原来是敌人见前门冲不进来,就改挖墙洞。
刘鹏仔立即上到二楼,用力撬开墙上一块松动的泥砖头,露出一个洞来,他拿出一颗手榴弹,将弦一拉,顺着洞口往隔壁扔过去。又是一声轰响,将挖洞的敌人炸死。麻玉章非常恼怒,几个挖墙洞的士兵都被刘鹏仔扔来的手榴弹给炸死了,他左看右看,选择在另一个地方,命令士兵继续挖。
刘鹏仔呆了一会,听不到动静,以为敌人不会再挖了,谁知过不多久,另一面墙脚也传来挖墙洞的声音,他用同样的办法扔出手榴弹,可是,由于楼上有隔板,手榴弹只在二楼棚上爆炸,再也炸不到楼下挖墙洞的地方。
麻玉章见终于挖开墙脚,命令一边往泥砖铺内打枪,一边扔手榴弹。将守在里面的两个游击队员炸死。由于外面大雨倾盆,四周的雨水倒灌入铺内,很快就深可没膝,刘鹏仔叫苦不迭,已经无法坚守了。
麻玉章朝铺内喊话:“刘鹏仔,赶快出来投降,不然你只有死路一条!”
刘鹏仔听到喊声,回击道:“王二麻子,你休想,老子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向你投降。”
麻玉章大怒,命令:“给我狠狠地打!”所有的火器全部向里面倾泄。刘鹏仔和小张等东躲西藏,努力避开敌人的子弹。
丘石和两个队员安全撤出后,听到南门圩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和爆炸声,看看天空雷电交加,正下大雨。不觉担心起刘队长来,他带着两个队员冲过来,吸引住敌人,帮助刘鹏仔他们设法突围。
刘鹏仔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枪声,知道丘石他们赶来增援,当即带着仅剩下的小张和另一个队员冲出门外,他率先冲出来,就朝对面的屋檐下的敌人接连几个点射,将几个敌人打倒。这时,小张和另一个队员冲出来了,他们趁着敌人还未反应过来,三个人往圩外猛冲。
麻玉章见刘鹏仔几个已冲出了他的包围,气极败坏,他一边骂手下是饭桶,一边带着队伍赶追上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刘鹏仔和小张三人突围出来后,很快来到流沙河边。这时,麻玉章等也跟着追赶过来,不断地向他们开枪。情况紧急,刘鹏仔命令小张和另外一个负伤的队员赶快渡河,自己则伏在河边开枪掩护,阻击冲过来的敌人。
麻玉章遇到阻击,命令手下伏倒继续开火,不敢贸易前进。刘鹏仔见小张他们已经渡过了河,小张在那边喊:“队长,快过来!”喊完就带着队员撤走了。刘鹏仔向敌人接连几个点射,扔出一颗手榴弹,挽起裤管准备过河。
麻玉章远远看见刘鹏仔准备过河,心想这次无论如何不能放他过去,他抢过身边的一挺机关枪,对准刘鹏仔啪啪啪地一阵狂扫。刘鹏仔一起身,见麻玉章的子弹雨般打来,朝着河边的方向打了几个滚,眼看到了河边,他轻快地跳入水中。
麻玉章边走边打,所有的火力也都集中在刘鹏仔的身上。麻玉章见刘鹏仔翻身落水,正欲伺机逃跑,他对准刘鹏仔的双腿呼呼地扫射。
刘鹏仔刚走几步,突然一颗子弹穿过他的两腿,他顾不得伤痛,趁敌人未冲过来就“扑通”一声跳进了河里。由于下着大雨,河水暴涨,河水很深。刘鹏仔原本水性极好,可是由于两腿受伤,无法支持身体行去,只好浮在水中用手拨水前进。
麻玉章冲过岸边,继续朝刘鹏仔开枪。子弹打在河里水花飞溅。刘鹏仔沉住气,奋力向对岸划去,终于渡过流沙河,艰难地爬进岸边的一片树林里,他已双脚发胀涌,筋疲力尽。麻玉章打了一阵枪,又不敢过河,眼见刘鹏仔已摇摇晃晃地过了河,气得大骂一阵,撤了回去。
刘鹏仔好不容易爬在一棵苦楝子树下,已是全身湿透,冷得浑身打抖,两条腿上的伤口由于流血过多,又经雨水侵泡,发出了阵阵的剧痛,他咬牙切齿强忍着疼痛,用手抓了些泥巴糊住伤口止血。由于太痛,他掐了一根树枝咬在嘴里。思维已经不听使唤,渐渐昏迷过去。
丘石和两个队员在南门圩外牵制敌人后,听到圩内枪声渐渐转移至流沙河边上,他明白刘队长可能已经突围出去了,便顺着枪声赶到流沙河。又被准备撤走的麻玉章截住,打了一阵,两个队员相继中弹牺牲。丘石身负重伤,好不容易摆脱了敌人,跟着也渡过了河,顺着河边寻找刘鹏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