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楼梯还是低了一点,周玉堂仰起头,鼓励道:“没事,看准点,往里面扔进去就是了!”
那战士朝着正在喷着火舌的射击孔试了试,算还勾得着。他一手抓紧木梯,一手将手榴弹往上扔了进去。由于太紧张,那战士一脚踩空,连人带梯摔了下来,周玉堂扶不住梯子,也被梯子压在下面。
周玉堂好不容易爬起来,问:“怎么没爆炸?”
那战士说:“不知道,反正我是按你教的方法扔进去的。”
周玉堂骂道:“你真笨,那弦都没拉,难怪没爆炸。”
那战士争辩说:“反正我是扔进去了。”
周玉堂气愤地说:“算了,平时教你们也是白教了,真是饭桶。”他刚说完,只听嗵地一声,从上面掉下一个东西。
周玉堂大喝:“快趴下,是手榴弹!”他见那战士还傻愣着,只身将他扶倒,并压在他身上。可是,过了一会,同样没爆炸。他借着夜光一看,原来是刚才那战士扔进去的那颗手榴弹又被敌人扔了出来,不知为何,所幸也没拉弦。周玉堂感觉奇怪,对着那战士说:“看来这世上笨的人还不岂你一个。”
周玉堂重新拾起那颗手榴弹,左右看看,说:“快,扶楼梯。他妈的,我就不信,这手榴弹炸不了。”
那战士迅速爬起来,将楼梯架在碉堡上,并双手扶住。周玉堂说:“给我扶稳了!”说着蹭的一身窜上去,等靠近敌人的射击孔时,他用嘴一咬,拉响了弦,等了二三秒钟,准确地扔了进去。由于太过紧张,他来不及一级一级下来,双手扶住,两腿跨在楼梯两边快速往下滑。不料那战士正抬头看,完全没注意到周玉堂飞快地滑下来,于是,连人带梯摔倒在地上。
随后轰隆一声炸响,里面的人被炸得哇哇惨叫,机枪哑了,可是碉楼仍然没有丝毫突破。敌人似乎疯了,只稍停几一会,又有人端着机枪呼呼开火。
周玉堂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他扑向那战士,那战士躺在地上四肢乱舞,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周玉堂顾不得什么,一手拉住他的衣领往外就拖,敌人的子弹打在脚下啪啪乱飞。
曾生看得好气又好笑,他快步走过来问:“好样的,没事吧?”
那战士带着哭音说:““哎哟,没事是没事,就是我的腰断了!”曾生立即命令担架将他抬走。周玉堂气极败坏地说:“攻不上,怎么办?”
曾生看了看,说:“既然攻不上,就不要硬来,咱们还是先撤吧!”
莫忠民走过来,似有不服地问:“不会吧,咱们就这样撤了?”
曾生反问:“不撤你有办法?”
莫忠民摇头如泼鼓,说:“我也没办法!”
曾生说:“那就是了,撤!”
李一斌冷笑一声说:“原来这就是游击队的打法,哼,真可笑!”
莫忠民说:“没办法呀,谁要人家是老大呢,走吧!”
李一斌还在冷嘲热讽:“他奶奶的,这哪是打仗,分明就是小孩玩家家!”
曾生瞪了他一眼,李一斌赶紧闭嘴,冲着他的部下怒吼:“撤退,你他妈的还呆在这里看什么看,等死呀!”
曾生不理他,和周玉堂带着队伍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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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守伏在径心另一个阵地的曾道财见水头那边枪声大作,不敢动弹。一会儿,王母圩方向又相继打响,他还是按兵不动。高力和叶长民等不急了,俩人啼咕一阵,高力催问:“曾大队长,我们还是动手吧!”
曾道财掏出怀表,反复看了又看,离八点还差一刻钟,说:“不急,时间未到,等时间一到,我们也开始打。”
高力说:“战场上瞬息万变,你没看到吗水头和王母圩都打起来了,我们还等什么?”
曾道财振振有词地说:“是你指挥还是我指挥,我们必须按照事先曾生兄弟的部署,哪能随便更改作战方案呢,乱弹琴!”
叶长民对高力说:“没办法,等就等吧,谁要人家是老大呢!”
高力哑口无言,双眼紧盯着前面的据点。敌人见两边都打起来了,他们知道今天是梁大队长的生日,却不知道已经遭了人家的袭击,也许是开枪庆祝他老人家的诞圣吧。他们见两边都打得热闹,跟着也朝天开枪。
就在这时,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从大鹏方向传来,大约有四五匹马。原来他们正准备往据点来,不料据点里又响起了枪声,只听有人喊:“罗大队长,怎么办?”
罗大队长爬在马背上,沮丧地喊:“混蛋,还能怎么办,赶紧回淡水!”
高力一听是罗坤他们,激动地喊:“曾大队长,咱们开枪吧,拦住这群王八蛋!”
曾道财也听出了是罗坤,可是他更不能轻举妄动。再说罗坤对他是有恩的,他不能恩将仇报。所以,他不动声色,他没有下命令之前,谅他们也不敢开枪。不料,高力已等不及了,抓过身边一个队员的长枪正准备射击。
幸被曾道财发现,他小声质问:“不许开枪!”伸手来拉,啪地一声枪响了,子弹击了罗坤的马,那马往地上一挫就将罗坤掀倒下来,罗坤逃命要紧,他飞快地爬起来,负痛将一个警卫一拉,将他拉下马,自己翻身上马,和另外几个警卫员拼命地逃去。
曾道财想要骂高力,据点里的敌人已经发现有人埋伏,掉转所有枪口,一齐向他们埋伏的地方开火。曾道财看看还有两分钟的光景,却到处都打得热闹,心想也不知这方案是怎么定的,想不打都不行了,只好命令大家向据点发起攻击。
水头那边黑灯瞎火,根本就不分清你我,梁立年的部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总之不管他是谁,见了人影就开枪,有人抬头就打,时不时地传来相互埋怨声:“他妈的,都是自己人,别开枪!”。
一阵混战之后,林文雄带着两个战士四处寻找梁立年的下落。倏忽间看到门外有一群警卫带着一个人准备骑马离开,林文雄迅速作出判断,梁立年要逃跑。于是顺着墙根快速扑过去,一阵密集的枪声响后,身后的两个战士负伤,他们相互搀扶着,并肩战斗。
林文雄摸索着来到大门口,正准备奋力追上去,一支硬梆梆的枪管顶住了林文雄的脑袋,林文雄慢慢抬起头来,发现是一张恼怒的脸。只听那人大喊:“曾立中队长,你们快过来,老子今天逮到一个,他妈的,今天老子非活剥了你的皮不可。”
“副大队长,你抓到谁了!”是曾立的声音,曾立一眼瞅见是林文雄,喊道:“副大队长,小心后面有人!”未等副大队长抬头看,曾立的枪响了,副大队长圆睁双眼,中弹倒地。
林文雄赶紧对曾立说:“梁立年逃跑了,我们的人也负伤了,快弄几匹马来!”
曾立手一挥,有人牵来三匹马,林文雄赶紧扶两个受伤的战士上马,自己也跟着跳上另一匹马。火光中,曾立突然发现倒在地上的副大队长举枪朝林文雄背后射击,曾立想喊已来不及了,只得跑过去护住林文雄,准备开枪还击。
副大队长的枪响了,曾立胸部中弹,身子一晃,倒了下去。林文雄一见大惊,他对准副大队长连开几枪,将副大队长打死,然后跳下马来看曾立,曾立对身边的警卫员说:“你们跟着他去追梁大……队……长……”头一歪就咽气了。
眼见敌人围上来了,林文雄见不迟久留,便重新上马,策马扬鞭。这才发现曾立的四五个亲信都已上马,跟着林文雄一路追去。
梁立年今晚好不气丧,本来热热闹闹地做寿酒,却不料混进几个游击队,把个好端端的喜庆场面搅成了一锅粥,而且看起来对方好像来了好多人,他一边命令副大队长和曾立抵住,一边带着警卫排朝王母圩方向落荒而逃。
曾生和周玉堂等准备往径心方向增援,黑暗中走错了路,只得又折了回来。这时,发现有一队骑兵急驰而来。眼尖的莫忠民和李一斌同时发现是梁立年大队,跟着大喊:“是梁立年那个老贼,弟兄们杀呀!”不由分说,就带着队伍扑了上去。
曾生和周玉堂闻讯,也指挥部队冲杀过去,双方在矿野里展开激战。梁立年骑在马上吓呆了,他正准备去径心,有人来报,说径心也遭到了游击队和曾道财大队的攻击。梁立年大骂曾道财这个不仁不义的老东西,警卫排长问去哪,梁立年头也不回地说回水头,才走几步,林文雄的追兵赶到,杀得连连后退。对方人多势众,将梁立年的警卫排团团围住。
王母圩方向的守军眼见前面打得热火朝天,因为刚才受了惊点吓,加上晚上分不清敌我,怕其中有诈中了对方的埋伏。尽管梁立年喊破喉咙,他们也坚守不出,一个个站在碉楼上看热闹。
梁立年眼看势头不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警卫人员一个个被射杀于马下,他命令警卫排长掩护,自己带着几个贴身警卫紧催战马,冲出了包围圈,直朝油草棚海边逃去。林文雄见梁立年要跑,掉转马头,紧追不放。
梁立年一边开枪,一边拼命地逃向海边码头。他四处张望,发现有一条船停在那里,便高喊:“船家,可以开船吗?”
船舱里探出一个头来,冷笑一声,说:“请问客官要去哪里?”
梁立年如丧家之犬,只要能逃命,去哪里都行,他懒得再说,和随从们弃了马立即登船,并拿出一包钱来赏给船家。船家将钱袋子放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不觉暗自偷笑。他将钱袋小心放好,与刚赶过来立在岸上的林文雄挥挥手,这才抛锚开船。
梁立年坐在船舱里昏昏沉沉,已是累得筋疲力尽,但手里仍然握着枪,他准备必要的时候就干掉船家,自己开船逃回稔平半岛。
当船行出码头时,他暗向警卫员使眼色,两个警卫员会意,正要举枪出去杀船家,只听两声枪响,两个警卫员中弹倒毙。梁立年大惊失色,他端着枪质问:“你们是谁?”
那船家大声说:“不认识了吧,老子是游击队护航队的叶凌风,今天你梁立年死到临头了。”说完正准备开枪,狡猾的梁立年话未听完,就纵身一跃,嗵地跳入了冰冷的大海里。几乎与此同时,叶凌风的枪也响了,跟着又对准梁立年跳海的地方连开数枪,大海很快涌起了波涛,周围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到。
叶凌风喊一声:“回航!”水手掉转舵,驾船驶回了码头。叶凌风上岸后见林文雄还守在那里,叶凌风戏虐地问:“人都被打跑了,你还守在这里干什么?”
林文雄嘿嘿笑,说:“其实也没什么,几个毛贼想来也难不到你老叶,只是太久没见你,怪想念的?”
叶凌风哈哈大笑,说:“一听你这口气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在说假话,我老叶虽是个粗人,但也明白你林老虎的意思,老实交代,是不是想方蓝小姐还是?”
林文雄很不好意思地说:“老叶,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呀,人家方蓝小姐是什么人,大知识分子呀,我林文雄听怕没这个福气,再说了,若是被杨晨知道了,他非枪毙我不可。”
叶凌风说:“哟,都说你林老虎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今天也有怕人的时候,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杨晨远在惠州,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林文雄苦笑不已,骂道:“老叶,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睁眼说瞎话!”
叶凌风接口道:“实话说吧,我呀一点都不糊涂,你若不信呀,我这里有字为证!”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说:“黑纸白字,你自己看吧,不过,我可警告你,你小子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人家方小姐的一番美意!”
林文雄不信地说:“得了吧,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叶凌风问:“你到底要不要,如果不要的话,我立马退回去?”
林文雄一把抢过去,借着船舱里的汽灯,看到信封上几个娟秀的字:林文雄先生 亲启。
他想拆开来看,叶凌风说:“得了,这里可不是你怀春的地方,时间不早了,要看你就回去看吧,没人敢拦你!”
林文雄骂道:“你老叶真是张乌鸦嘴,说不出一句好话来,对了,那个刘鹏仔见过他没有?他还好吧?”
叶凌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他呀,比孙悟空还厉害,成天带着短枪队在九龙、西贡一带神出鬼没都闹翻天了,哪里还有空想你呀。”
林文雄说:“这个臭小子,哪天见了,非修理他一顿不可!”
叶凌风问:“凭什么要修理人家,是不是隔久了没跟他斗心里闷得慌呀!”
林文雄看看天色不早了,就说:“懒得跟你说,走了!”
叶凌风也打着哈声说:“滚吧,老子还没心情跟你瞎扯呢,睡觉!”只听林文雄吆喝一声,就骑着快马走了。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激战,王母圩和水径等先后解决了战斗。梁立年一消失,他的部队众龙无首,大部分人马被消灭,余部散的散,逃的逃,这个称霸一方的梁立年大队终于被彻底摧毁了。紧接着,盘据在南澳梁立年的死党陆如一大队也被赶到坝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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