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帮你梳。”邹夫人应着,抖开女儿的头发,替她仔细地梳理起来,一边又嘲讽她道,“看你高兴的样子,好像几年没见似的这么激动。又是跳又是蹦的,有必要吗?”
“嘻嘻,他今天来可是当毛脚女婿哦!”焦丽淑嬉皮笑脸地应着,凝视着镜子里的母亲,忽然咯咯大笑起来,笑得把红红的脸捂在了双臂之中,甚至连腰也弯了。
“疯什么呀你这个鬼丫头!”邹夫人白了女儿一眼。
“能不笑吗?”焦丽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天下哪有丈母娘说亲生女儿不好,要给毛脚女婿介绍另外对象的?一想到你要给他介绍女朋友我就忍不住要笑。”
“那不是考验他一下吗?”邹夫人也笑了起来。
“过一会他看到你和爸爸,不知会怎么的惊讶呢。”焦丽淑揉着眼睛笑道,“哎哟,你竟会想出这么个怪招,真笑死我了。”
“什么事情要笑死你啊?”随着话音,焦松林服装整齐地出现在门口。
焦丽淑连忙杵杵母亲的腰,又向她眨眨眼,示意她别说出来。自己笑着说到:“我和妈妈说笑话呢。爸,你进来坐。”她把父亲拉到椅子上坐下,打量着他不解地问道,“爸,在家里穿的这么整齐干吗呀?怎么,又要去开会啊?”
“谁叫你爸是个领导干部呢?”焦松林哈哈一笑,点头道,“刚刚接到通知,说省里要开个紧急会议,马上就要走的,所以就这么穿上啦。东西都叫王姨在准备,我来和你们打个招呼。”
邹夫人看看丈夫,摇着头苦笑到:“真是一年忙到头啊,连一年一天的元旦也要去省里开会。”
“是啊!”焦丽淑嘟起嘴,有些不高兴地哼道,“整天这么忙忙碌碌的,连个元旦都没得休息。真没劲!我师兄今天来上门,你这位一家之主不在,家里都成娘子军的天下了。”
焦松林呵呵一笑,先是对妻子温柔地答到:“怎么办呢?为了后辈们永久的幸福嘛!”接着转脸看着女儿感叹地说道,“战争年代的工作要比现在累多啦,多少个像你、像晓华这么大的青年都光荣牺牲在战场上了?想当年,我手下一个团的兵力和日本鬼子作战,打到最后只剩下几十位全都受了伤的战士……嗬,为了你们子孙后代的平安和幸福,我们再苦再累也是值得和应该的。”
“爸爸又在忆苦思甜了。”焦丽淑嘻嘻一笑,“可惜我生的太晚了,否则跟着你们一起去打小鬼子。”
焦松林看着女儿笑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又表示歉意地说到:“对不起啊小丽,晓华今天来上门,我却不能陪他说话,很失礼的。和他说明一下情况,请他理解和谅解一下。等我回来,我一定请他再来家里做客长谈。行吗?”
“用不着请的。”焦丽淑盈盈一笑,拿过母亲手上的木梳,替父亲梳着花白的头发,很随意的应道,“今天上门以后,他就是你半个儿子了。嘻嘻,儿子回家还用老子请吗?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儿子也太混蛋了吧?嗨嗨,我拧他鼻子揪他耳朵再摔他一个四脚朝天的大背包!”
“这倒是的。”焦松林乐得哈哈直笑,和女儿开玩笑道,“只是弱不禁风的他肯定禁不起你拳打脚踢的。申明在先,你绝对不可以欺负这样的文弱书生,否则我要教训你的。”
“爸,你放心!”焦丽淑咯咯笑着瞅了母亲一眼,冲着父亲的耳朵轻声俏语道,“我疼他啊,就像妈妈疼你一样哦!”
“真是个不害臊的丫头!”焦松林咧着嘴巴哈哈直笑,“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一百个心了。呵呵,我知道我的女儿是个懂道理明是非的人。”
“表扬我啊?嘻嘻,那就给点礼物吧。”嬉皮笑脸的焦丽淑乘虚而入,立刻敲起父亲的竹杠来。她放下木梳,细心地吹去父亲衣服上的一些残发和头屑,又替他扣上风记扣。
“你想要什么?”焦松林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看着女儿问。
“开会空闲别忘记替我到新华书店里去转几圈。”焦丽淑嘻嘻笑道,“有什么好的美术书籍和书法字帖帮我一式两份的多买点回来。”
“绝对没问题。只是要一式两份干什么?”焦松林不解地问。
“你女婿不要吗?”焦丽淑朝父亲扮了个鬼脸,一看手表,赶紧“哟”的叫了一声,嘻嘻的笑道,“爸,我该走了,我师兄马上就要到了。除了颜色和画笔,其它的他什么都不认识,这里的路就更加别提了。前两天我还专门帮他画了一张出厂后怎么走的地图,写明乘几路车子。然后我到车站去接他,否则他呀,嗨嗨,我估计十二点都找不到这里的。爸,你自己当心哦,我不送你喽!”说完,她转身一阵风地走了。
“这个丫头啊!”焦松林笑着摇摇头,看着妻子语重心长地吩咐道,“一定要热情招待晓华,尽量让他不要拘束,要让他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担心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后,有可能会产生思想上的压力。”
骑着自行车的焦丽淑在车站边刚停下,正好看见郑晓华从一辆靠着站头的公共汽车上下来。
看见他拎了这么多的东西,焦丽淑不由沉下了脸,不高兴地哼到:“不是再三关照你不要买东西吗?怎么就不听?告诉你,我父母和我希罕的是你这个活宝而不是任何礼品。”
“新年伊始,哪能空着手走人家?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嘛!”郑晓华嘻嘻一笑,接着又说道,“说实话,其实我也不想买。看看,马路上的人都盯着我看呢,还怪难为情的。你帮我拎着吧。”说着就把东西往她的手里送。
“美的你!”焦丽淑斜了他一眼,不满地嘀咕道,“我才不帮你拎呢,这酒这烟买了干什么?我爸既不喝酒也不抽烟,这不纯属是浪费吗?你钱多啊?钱多就存到银行里去!”说着,气鼓鼓地推着自行车在前带路。
“嗳,师妹,今天可是元旦,别把你的小嘴撅得这么高好不?”郑晓华赶紧赔着笑脸这么哄她,“让你爸爸妈妈看见,他们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
“谁敢吃了老虎胆、借了豹子心的欺负我?”焦丽淑一声娇嗔,斜了他一眼后忍不住咯咯一笑,这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在自行车的书包架上后嘲笑他道,“看看你,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拿笔,别的力气一点也没有。”
“百步无轻担嘛!”郑晓华哈哈一笑,“我已经拿了这么长时间了,手能不酸吗?嗳,不对吧?”看见她带着自己拐进一条没有社会车辆来回穿梭的林荫大道朝里面走去,他疑惑地说道,“丽淑,这里好像是什么机关驻地,你带我往哪儿走到哪儿去啊?”
焦丽淑顿时咯咯大笑起来:“往哪儿走?当然往我家里走;到哪儿去?当然是到我家里去!你也问得奇怪!”
“不对!”看清路牌,郑晓华一下子想起来了,“听说这条路上住的都是市府领导,你家难道也住在这条路上?”
“是住在这里啊!”焦丽淑忍住笑,扬了扬粗浓的卧蚕眉,装出一付一本正经的表情对他说道,“以前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父母都是人家的仆人。主人家住在这儿,所以我们就住在主人家的隔壁啊!”
这话一点也不错,一般来说,仆人都是住在主人家里或者住在主人家附近的,有什么事情叫起来方便嘛!这么一想,郑晓华也就信以为真,打消了疑惑。“你家主人是哪一级的干部啊,竟住在这条赫赫有名的道上?”他好奇地问。
焦丽淑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个师兄啊,真是傻得可爱哦!“你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跟着我走就是了。”想起几年前在美术展览馆、母亲说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情,她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反正一会你就知道了。告诉你,看见我家的主人你可别吃惊哦!”
“我吃什么惊?我又不认识他们。”郑晓华盯着她看着,又疑惑起来了,“怎么啦,你笑的这么厉害干什么?难看不?这可是人来人往的马路哟,简直像个疯丫头!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俩人正嘻嘻哈哈的说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前面由远而近的驶来,接着缓缓地在他们的旁边慢慢停下。视力很好的焦丽淑一看车牌,赶紧停下自行车并拉了郑晓华一把,示意他停下脚步。
车窗打开了,焦松林在里面对郑晓华摆摆手,笑呵呵地说到:“晓华,我有急事出去,可能要过两天才回来。你在我家里随意些,千万不要拘束,一定要把我家当成你自己的家这么无拘无束,知道吗?”
“唔?”郑晓华吃了一惊。这位阿叔有点眼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怎么知道自己叫郑晓华?哦,不会是焦丽淑的什么长辈吧?
“您好!”脸含微笑的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同时看看身边的焦丽淑,听她对这人是怎样的称呼,然后自己再对他和焦丽淑来一个同样的称呼和他说再见。
谁知焦丽淑好像察觉了他的意图,偏偏没开口叫人,只是贼态嬉嬉地冲着父亲耸耸鼻子做了个鬼脸,接着就咯咯的欢笑起来。
“好了,我走了。”焦松林又气又好笑地朝女儿瞪了一眼,接着扭脸挥手,含笑对郑晓华亲切和蔼说道,“等我回来后会叫小丽再请你到我家来的。有些事,见了别想得太多。记住,一定要随遇而安。知道吗?嗯,我要赶时间,暂时就说这些吧。好了,再见!”
“谢谢伯父,知道了。”郑晓华赶紧和他挥手道别。称年长的人一声“伯父”是绝对没任何问题的。
车窗关上了,接着就绝尘而去。
“这是谁啊?”郑晓华疑惑的问,“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是吗?”焦丽淑顿时咯咯大笑起来,心想你连你以后的丈人阿爸都不认识啊?真是浑账透顶了。她眨巴着明亮的凤眼装模作样地说道,“他是我家的主人啊!”
“我总觉得有点奇怪。”郑晓华纳闷地说道,“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
“蹊跷没有,但到时候有你意想不到的西洋镜看。”焦丽淑嘻嘻哈哈地笑着,带他走进了市府家属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