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秋匆匆地离去了,寒冬接踵而至。柳树早已褪尽了绿装,秃光了的枝桠半死不活地在寒风的拂荡下嗦嗦发抖,摇着可怜的树枝呼呼作响。高大的梧桐树上虽然还有一些零落的败叶,但也已经枯竭了。一阵狂风吹过,便纷纷扬扬地满天乱飞。只有那耐寒的冬青树和夹竹桃依然绿叶满目,蔚然可观,夹杂在柳树和梧桐树以及别的树丛里,看起来是格外的显眼,苍翠欲滴,生气勃勃。
腊月三十不到的前几天,也许是老天故意和人们开了个玩笑,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鹅毛大雪,隐隐约约地露出一个瑞雪兆丰年的可喜预兆。雪下的那么大,晶莹溪那一带的偏僻地方竟积累了有一尺多厚,掩盖住了所有的房顶和田野。雪过日出,经太阳一晒,便溶化了。点点滴滴地从树上、屋顶滴下来,落在地上,到晚上经寒风一吹,马上冻结起来,于是形成了冰地,又溜又滑,一不小心就会跌个大跟斗。
调皮淘气的孩子们是最喜欢这种环境的。
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蹦蹦跳跳的来到雪地上,欢欢乐乐地嬉笑和打闹着,玩的不亦乐乎。他们有的在堆雪人,有的在滚雪球,有的则拥来哄去,成群结队地打着雪战。尽管一个个被冻得脸冰耳麻鼻子被风吹的通红,心里却是那么的高兴和欢乐,不把寒冷当成一个回事。
女孩子们笑艳艳地瞅着男孩子的玩耍,看他们堆雪人时,便指手画脚地议论一番,说谁堆得好;看他们滚雪球时,便蹦蹦跳跳地拍手叫好,说谁滚的大、滚的圆;见他们打雪仗,哪一方失败了,便鼓起小嘴唧唧喳喳地大嚷一通,有的为失败者打气鼓励,有的则为胜利者擂鼓助威。整个空地上,到处是孩子们的欢闹嚣笑声,同时也夹带着一些吃了亏后爱哭的小孩受不了委屈的哇哇哭叫声。
田惠姑领着女儿鲁敏华和小儿子鲁宾华从家里走出来,向远处结了冰的小溪走去。女儿的怀里抱着一个包裹,她自己则拿着一个大木盆来到小溪的石阶处停下,叫女儿把包裹放在木盆里。她朝远处空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眺望了一眼,那里是孩子们的天地,正喧哗得热火朝天。
看见小姐弟俩向那里发出羡慕的眼光和神情,她笑嘻嘻地替两个孩子扣好颈上的扣子,又扎好袖口,慈祥温柔地说到:“小敏和小宾,我知道你们也想去玩了。好,去吧,摔了斤斗可不许哭鼻子哦!”
姐弟两个听了,立刻欢叫一声,像一对离巢的雏燕一样,心花怒放地拉着手朝空地上飞奔而去,调皮的宾华还不时地叫到:“冲啊,杀啊!”地奔跑进了热闹中的孩子群里。
田惠姑望着她们可爱的小身影消失在人群里,这才掠一掠鬓边的头发,走到溪边,挑了一个冰层比较薄的地方,用力敲破了冰,把几条被单放进溪里刷洗起来。
郑晓华背着书包,下车后往家里的方向一路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靠近自己家的晶莹溪。
他沿着溪畔蜿蜒的小道,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家里走去。一对俊美秀气的大眼朝四处张望着,尽情地欣赏着被皑皑白雪覆盖了的美好风光。
他的家就住在这个名称叫“晶莹溪”的幽雅地方。他旁边脚下的这条已经冰冻了的小溪就叫“晶莹溪”。小心翼翼地走过溪上一条小竹桥,便进了“溪内”。溪内住着约五十户人家,其中一半是原住的本地人,其他是解放前就定居在这里的外来人家,只有极少数的几家人家是解放后搬进来的。溪内的人家一半是农民,一半是工人家庭。他们的关系都比较和睦客气,很少闹矛盾。大家都生活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过着他们极为平常的生活。
郑晓华踱过竹桥,走进溪内,他向那个热闹非凡的空地上眺望了一眼,刚想离去,却又站住了一笑。他看见了自己的弟弟“小调皮”和隔壁邻家诸二叔的儿子“小淘气”在打雪战。
这时,小调皮和小淘气正打得难舍难分。小淘气的年龄和小调皮一样大,都是四岁。再过几年,他们便要进小学读书了。不过小淘气的个子要比小调皮的身材大的多,胖墩墩的脸,圆溜溜的眼睛,确实是个淘气包。可笑的是那鼻子里还淌着两条又粗又胖的蝗虫鼻涕,粘糊糊地伏在嘴唇上,又舍不得让它离开自己的鼻窝,不时地被小淘气哼一声,“嗖”的一下抽进了鼻筒里养了起来。仿佛是个宝贝似的异常珍贵。一会儿又不知不觉地从鼻孔里爬了出来,伏在人中上。等他有所察觉后,又是一个习惯动作,于是那两条宝贝又被他请进了温暖的鼻孔里,度过一段舒服的时间。
小淘气的手里抓着一团雪块,向小调皮的脸上砸去。对方躲闪不及,被他甩的一脸都是冰凉的雪花。他便咧着嘴哼了一声,不甘失败地从地上抓起两团雪块,向胜利而撤的小淘气猛追过去,嘴里一边高叫着“冲啊,杀呀”的助威口号,笨重的棉衣棉裤在他的身上耸来耸去,肥胖得就好像是个布娃娃。小淘气一边逃一边哈哈笑着,不时地回过头来看一眼越来越近的小伙伴,他知道逃跑不掉了,便俯下身去抓雪团准备迎敌。可是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了个大跟斗。仰脸看见小伙伴朝自己扔来一个雪团,他在雪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雪团的袭击。
小调皮见他摔到了,高兴得咧着小嘴直笑,两只小手一甩一甩的,也不怕冷,抓了雪就往小淘气的身上乱泼。小淘气很鬼,趁着他抓雪的空档,小鬼脑袋一转,便连爬带滚地冲到了小调皮的身边,拎起脚对准小伙伴的屁股上就是一下,小调皮也倒在了雪地上,于是两人在地上打起滚来,嘻嘻哈哈地相互厮打着,嘴里喷着一股股乳白色的寒雾。
一帮围着他们蹦跳嬉闹的女孩子们全都咯咯大笑,拍手鼓掌看热闹。突然,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两对调皮淘气的眼睛眨巴着,对视了一眼后,又滴溜溜地转着向围观的孩子射出狡猾的眼光。小调皮头一歪,把小淘气拉了一把,站起来朝没人的地方走去,嘴巴贴着小淘气的耳朵,鬼头鬼脑地叽哩咕噜了好一阵,然后又打了起来。倒把看热闹的女孩子们弄得对他们两人眨巴起了眼睛,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名堂。看着他们两个追追逃逃地相互追逐着,并且还不时地做出一些逗人发笑的滑稽动作,惹得她们全都笑痛了肚子。
一个叫沈艳芬的小女孩离得他们最近,她被他们逗笑的直抹眼睛。忽然,小淘气往她的身上一撞,姑娘吓得一跳,闪身要躲,却被小淘气抓住了衣袖,小调皮窜了上来,笑嘻嘻地抓着一把冰冷的雪团,塞进姑娘的脖颈里。然后两个小坏蛋哈哈大笑着撒开小腿,拼命地往远处逃去。
沈艳芬一缩脖颈,连忙弯下腰往外掏雪。可是已经有好多白雪滑进了衣服里,那冰冷的雪团在她的身体内立刻溶化,顿时冻得她嗦嗦发抖。气得她眼里噙上了泪花,嘟起小嘴直骂两个恶作剧的小伙伴。周围一群大小不等的鼻涕客早已笑弯了腰,有的连泪水也笑了出来,嘻嘻哈哈地好不热闹。
鲁敏华赶紧从人群里闪了出来,掏出手帕给小姐妹擦脖颈打招呼,一叠声地说到:“对不起,艳芬,你别哭,等一会儿我去告诉我妈妈,叫我妈妈打他。”
沈艳芬嘟着小嘴刚要搭嘴说话,一抬头看见郑晓华来到自己的面前,便展开小手,像一只漂亮的小蝴蝶扑到晓华的怀里,撅着小嘴眼泪汪汪地告状到:“晓华大哥哥,你家小宾宾拿雪塞在我的脖子里,你要打他!”
郑晓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撩着她的头发说到:“好,我不但要打他,还要叫他给你赔礼道歉。小家伙人呢?一转眼就逃到哪里去了?”
小艳芬嘟嘟小嘴,伸出胖胖的小手,向远方一指:“喏,他就在哪儿。”
晓华向远处一看,见弟弟在看人家堆雪人,就把小艳芬放下,孩童之心大发,把书包挂在了妹妹的头颈里,说到:“来,艳芬,大哥哥给你堆个雪人玩。”小姑娘立刻拍手叫好,顷刻间,便有一大群孩子围了上来。
郑晓华撩起袖子,抓了把雪把双手搓了一会,觉得手上很是暖和后,这才拢雪开始扑打起雪人来。一帮鼻涕客也前呼后拥,这个去滚一个小雪球,那个去捧一把雪团,熙熙攘攘地掷在郑晓华堆起的雪堆上。还有一个聪明的孩子迈着小腿从家里拿来几只圆溜溜的煤球,高高兴兴地交给郑晓华。不一会,郑晓华就堆起了一个美丽可爱的小雪人。他拿起煤球给雪人按上眼睛,采来两片夹竹桃的叶子,贴在眉毛的部位上,又折了几根细小的枯柳枝条给小雪人添上长长的眼睫毛,从书包里取出红色的水彩颜色,往小雪人的嘴唇上一抹,于是那可爱的樱桃小嘴就惟妙惟肖地变了出来。他很满意地打量了一下小雪人,见鼻子捏得不理想,便抹掉了,想用别的东西来替代。
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拉了他一下,怯生生地问到:“大哥哥,她怎么没鼻子?”
郑晓华吐出几口热气,呵了呵有点冻得发僵双手,一边搓着一边应到:“是啊,人不能没有鼻子是不是?你们说说看用什么东西给她做好呢?要又漂亮又淘气的样子才好看。”
小家伙们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唧唧喳喳的像麻雀嚷个不停。
“大哥哥,还是给她扑上一个雪鼻子好看。”
“不,晓华大哥哥,给她截上一段木头好玩。”
“我看用扫帚柄给她捅个大鼻孔来劲些。”
郑晓华看着他们笑到:“依我看,还是给她装个玲珑小巧的尖鼻子看来会更有趣。”小家伙们立刻拍手鼓掌,一齐叫好。郑晓华从书包里掏出速写本,撕下一张纸,双手一转,灵巧地弯了个下尖上圆的圆锥体,在纸的边缘处抹了点口水不让纸松散开来。然后安置在了鼻子的部位。又把鼻尖稍稍地捏扁,做成个朝天翘鼻子。这一下,一个美丽漂亮而又活泼淘气的雪姑娘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这帮有小有大的孩子们面前。
小伙伴们看得呲牙咧嘴,又蹦又跳,连连地拍手叫好。正高兴时,只听一声“冲啊,杀呀”的嚷嚷,两个雪团飞到了小雪人的面前,差一点把她玲珑活现的俏丽脸蛋打坏。郑晓华转身一看,又是弟弟小淘气和他的小伙伴小调皮冲过来捣蛋了。他连忙喝住他们,先叫弟弟给沈艳芬赔礼,然后又把他教训了一通。开心之中,女孩哪里在意,早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只是嘻嘻的发笑。郑晓华又问到:“小宾,雪姑娘好看吗?”小调皮点点头,眨巴着眼睛鼓起红通通的小腮帮不说话。郑晓华又抚mo了一下小淘气的脑袋问道,“小龙,雪姑娘可爱吗?”听见他也说好,便又说道,“对,既然好看,你们就要爱护她。和她一起玩,怎么能欺负她呢?”见他用嘴啃着指头连连点头,他不由笑了一笑,拉了妹妹和弟弟的手,向身边这些天真可爱的孩子们说到:“外面冷着呢,大家快回家吧,别把身体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