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梳初入王府时,过的很好,真可谓是如鱼得水。
她年轻,漂亮,聪明,又不爱王爷,自然过的惬意至极。
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你想要利用玩弄什么,首先你得不爱,只有不爱他了,你才能恨得下心使用手段,然后,你便能俘获他。
不动声色的琢磨他的喜好,观察他的心思,在最该出现的时候以小女人的姿态出现,如解语花般温柔,夹杂着不解世事的天真和笨拙,满足他需要被人仰望张扬的心理,却又将笨限定在可爱而不是可恶的。她明白,这男人是来自己这里放松找乐子的,那么,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取乐的工具,这样便一切都好办了。
她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纠结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可是在这人面前,却活泼的像只小黄莺。
就这样,她看似惊心动魄实则波澜不惊的过了许多年,直到那个男人登基,成为皇帝,所有人以为她苦尽甘来的时候,那场祸事忽然发生。
后宅之中,她虽然从不交朋结友,但人总是寂寞的,需要个伴儿,所以也有那么个亲近的人。
她入王府之后,木万霖一直很规矩的避嫌,唯有一次她生了重病,他来送药材,进来看了她一回。半梦半醒中,她以为是梦,就不小心攥着他的手说出了心事。他听了之后大惊,从此畏惧她如蛇蝎,再也不复见,连姐姐都不大许来看她了。
玉梳很后悔,觉得自己那一病实在是太不该了,忍了几十年,怎么会糊涂至此。心灰意冷之下,她便也认了,只是没想到那天的胡话却被人听了进去。她本想除了那人,但因为那人是她视为好姐妹的人,所以想想便抬了手,只是警告她不许说出去。
那人一向是没用怯懦的,对着她又是尽心尽力,她一直以为可信。眼下忽的有了共同秘密,关系便更是亲密。她偶尔寂寞的狠了,也跟那人说上两句,那人在她眼中毫无威胁力,所以她也就没有避让她的打算,
可玉梳没想到,就是这人,给了她最关键的一击
这世道上,不但有知恩图报的人,还有忘恩负义的人。
不过,她经营这么多年也没那么容易扳倒,那个男人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哭闹委屈,讲道理摆事实,一番剥白之下,竟然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全身而退,所失去的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位份罢了。
说实话,她从来都没有在乎过那东西,所以除了表面的伤心之外,内心一片安宁。
但是,就在她以为这事情解决的时候,却听到皇帝对她说,“爱妃,这个孩子,你别要了罢。”
“你还年轻,将来还会有许多孩子,如今这个生下来,就是朕心无芥蒂,怕是朝臣们也要说闲话的。”他找的理由很充分,她听着那话却只觉得一阵好笑。幸好她从来都不曾把痴心放在这男人身上,要不然这会儿不得伤成一片一片的?
相较于他的遮遮掩掩,她直接喝药打掉了腹中的孩子,然后问他,“陛下可曾满意?”
看着他大惊失色的脸色,她知道好了,他要欠自己一辈子。
就算是你养的一条狗,也有被逼急了咬人的时候,何况是个人。
后来,木万霖来宫里头见了她一回,这是他知道她的心事之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私下里找她。
“我也不知,当年救你是对是错。”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木万霖有些唏嘘的说道。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倒是豁达的很。
“既然如此,那边好好的活着吧。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永远是你的姐姐和姐夫,遇到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扛,更不要如这次这般,这样莽撞。”他拧着眉,看着她时眼里有深深的担忧,“他们。说你不能再有孩子了。”
他本以为她听到这话会伤心,没想到她却只是的淡淡一笑,“能生又如何,不能生又如何,我从来都未曾想过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子嗣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只是惹麻烦的东西。”
“我这人冷心冷肺,实在是不合适做母亲。”她补充了一句,不过这话倒是有十分真。她的确不是当娘的料。
他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那目光让她觉得他已经将自己内内外外都看透了。
“以后,不要见面了吧。”最终,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们都清楚。我,我既然不能爱你,便不要害你。”
他是她的弱点,这深宫之中,她只被着抓着了一次小辫子就已经元气大伤,再来一次,怕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死里逃生了。
所以,他划下界限。
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做法,她在他一张口就知道他的用意了,却还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消化了这句话。
然后,她点头微笑着说,“好,我知道了。”
“好好活着。”
“嗯,你也一样。”
这事情落到别人眼里,自然是木万霖因为她的自作主张绝了根嗣而大怒。毕竟为了扶住她不倒,木万霖甚至是亮出了所有底牌跟皇帝对干,皇帝虽然暂时服软,但是下面却自然会对他下手。若是惠妃有儿子,那他的牺牲也值得了,但是惠妃偏偏变成了生不出蛋的母鸡,他这般折腾却是打了水漂。
可只有他们几个人懂得,其实他也没有争强斗胜的心思,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家人。
她想起玉钏抱她下车时候,笑着对她说的那句话:“打今儿个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她慢慢的咀嚼着这三个字,然后惨惨的笑了。
从此,他们便都过得很好。她在宫里头做娘娘做的很好,他在外面当官也当得很好。高高的一道道宫墙相隔,她知道他在那座大殿里上朝,她知道他在那座皇城里办公,想想他离自己不过数里,便觉得开心极了。
这宫里头是个永远安静不下来的地方,她冷静的旁观者,点拨着,教唆者,一同进宫的人都凋零的只剩下她跟她扶持的人,其他的要么疯了要么死了,连皇后也不在了,于是她之前的事情渐渐的被人淡忘,最后彻底的隐入宫妃中,成为一个普通的平凡女人,皇帝对她宠爱,但她绝对不是最受宠的那个,既不至于叫人轻视了去,却也没有眨眼到引来所有人的围攻。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这么波澜不惊的过下去了,却没想到随着孩子们的进宫,世事又起了波澜。
他是不愿意女儿入宫的,这宫里头有什么,这么多年他们都清楚,所以她竭尽所能的帮着玉钏把不动声色的将着木婉晴排除在宫妃名单之外,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人算不及天算,在那个特殊的时间,她竟然有着那样一种出场方式。
天空中的凤凰她也看到了,那种程度的异相根本做不了假,只是她了解皇帝的心思,觉得这众人眼中的祥瑞,落到那位眼里头,怕是又起波澜了。
可是眼下,她也是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办,幸好关键的几位都昏迷着,暂且皇帝就算是有主意也打不了,所以还有空想对策。
“翠儿,木姑娘房里头那两位姑娘在哪儿?我有话要问她们。”惠妃自己想了半天,召了丹翠过来问话,她只知道当晚秋屏跟来琼是被皇帝派的人关了的,但是现在应该放出来了吧。
“在太后那里。”丹翠这几天一直负责这个事情,所以到时十分清楚那二人的下落,见着惠妃问赶忙回话,“来姑娘是太后的人,她当晚是睡了不知道事情,后来知晓了,将陛下大骂了一通,然后就将人接走了。”
“那她们现在是安全的?“惠妃听着这话点了点头。
“是,太后说是怕德妃娘娘害,所以也不许住回原来的地方,直接接她那儿去了。”丹翠不知道想起什么似得,脸上出现一抹笑容。惠妃见状,吩咐她直说,丹翠便告诉她,“太后第二日还叫德妃过去骂了一通呢,说两位姑娘都是被她栽赃嫁祸的,明明是她想污了人家清白,还说人家姑娘勾引她儿子,真是好不要脸。”
“她们倒是掐上了。”惠妃颇为意外的感慨着,不过想了想也释然,太后可是打算把来琼嫁给太子的,眼下跟着岐王扯上关系,将来怎么还很难说。太后是个眼皮浅的,自然觉得德妃在算计她,而看不到德妃对这事其实比她更恼火。
“娘娘,木姑娘会嫁给太子吗?”丹翠有些八卦的问道。
“未必。”惠妃摇了摇头,坐在那里沉思不语。
一般人看到木婉晴受伤时凤凰救火的状况,都会觉得这女孩子有皇后命格,将来必定是太子妃。但是大家却忽略了,就算她是皇后,可太子还未必能是皇帝呢。
皇帝想废太子不是一时兴起,近些年来他对儿子们防范的很严,太子特为尤甚。他身体不错,还想再当个十多年的皇帝,并无退位之心,可儿子们早已长大,难保不觊觎着他的位置。所以他的心思,怕是半丁点儿可能都不给儿子们的。
所以,事情将会变得非常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