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初升,金光照在幻沄宫主头顶向日葵形状的发冠上,使之熠熠生辉。
璐儿看着那为众人簇拥的绝美女子逐渐近前,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四年不曾受待见,原以为从此都要被冷落在太平州了,不料今日竟迎来了宫主的芳驾亲临。她紧咬嘴唇,好容易压制住满心的激动和委屈,行以得体的拜礼。
情若鱼的神情仍旧保持了往常的淡漠,略一颔首,示意她靠近前些。
璐儿跪行几步,将阿英落在自己那里的密卷呈上。
情若鱼一边查看密卷被撕坏处,一边听柳忆瑶说着关于阿英畏罪逃遁的事情,黑如点漆的眼眸只是转动两下,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是否要向各地的宫人传拘捕令,把阿英抓回来?”文萱试探的询问。
“不必,就由她去吧。”情若鱼淡淡一笑,有意无意的瞥了璐儿一眼,“反正也是个没用的人了。”
璐儿不敢直视那若洞悉了一切的目光,把头低的更下。
“优胜劣汰,本来就是自然法则。想在我的幻沄宫生存,拥有一席之地,就更要狠心,除掉阻碍自己前路的人。”情若鱼俯身托起璐儿的下巴,似乎要从那层面纱上看出什么来。她端详良久,终于还是撤手,悠悠叹一口气,“你做的很好,从今天起,你可以重回我身边了。”
璐儿喜极而泣,向幻沄宫主磕了三个响头。
“想不想变的更有价值呢?”情若鱼扶她起身,倾国倾城的一笑里尽是无名的诱惑。
“想!”璐儿不假思索的答。
一个字,让她得到了连四名堂主都会嫉妒的头衔——幻沄宫圣女。
这消息公布没几天,幻沄宫内就有了许多不满:
“宫主之前不是嫌那丫头脸上有疤,让大护法把她扔去太平州了吗?这下倒好,回来摇身一变,就成了高我们一等的圣女。”
“是啊,宫主这决定也太草率了些,咱们的圣女怎么能是个丑八怪呢?”
“还有,阿英失踪的事也很蹊跷,弄不好就是她……”
“嘘,这话可不能乱讲。”
情若鱼隔墙倾听宫女们嚼的碎嘴子,颇为得意的眯起眼,在琉璃杯中倒满清酒,仰首一饮而尽——璐儿啊璐儿,你要如何应对这尴尬的局面呢?
众人的质疑和鄙夷就这样持续着,直到一个月后,武林大会的旗帜竖起在金陵城最大的广场上。
即使有幻沄宫的鼎力支持,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请动各门派的高手、组织起如此隆盛的公众活动,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何况璐儿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这位新晋的圣女终于用实力让所有的流言蜚语停止,换来了宫人们对自己的尊崇和敬畏。
来自五湖四海的武林豪杰早就聚集在新搭建起来的擂台边,等待大会开始。擂台左右两侧分别摆了十套座椅,只有实力较为雄厚的门派掌教才有资格占位,现在璐儿的安排下已几乎坐满,只留下了四个贵宾专席。
璐儿站在台上,环视人群,终于找到正笑嘻嘻挥手的颜飞,和他身旁翘起二郎腿坐于左三席的萧离宸,不由莞尔。其余门派没有料到逆天盟也会受到幻沄宫的邀请,各自诧异,相互间窃窃私语,却不敢正面询问。
东南面传来嘈杂声,各路豪杰不约而同的探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赶——那俨然是金陵王的车驾。
四大使者在最前方开道,杨律贤跃下坐骑,亲自掀开马车的帘子,轻轻说了几句什么,眉目间带着无限的温柔和宠溺。遂有一只柔若无骨的素手伸出,搭在他前伸的臂上。
这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动作,却优雅到了极致,一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为之吸引了——如此妙人,天下无双,谁不想一睹惊鸿妃子的风采呢?
好容易等到情若鱼步下马车,大家却都失望了。和台上那位圣女一样,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白纱。
有人暗骂魔君,痛恨他已经娶了这等国色天香的妻子,还要吝啬到舍不得给其他男子看一眼的程度。
情若鱼眼眸随性一瞥,那个熟悉的身影便进入了视线。她下意识把手从杨律贤掌心里抽出,心中竟是忐忑不安。
“我既然回归了朝廷、回归了林家,就应该继续恨他的。”她如是告诉自己,终于移开开了目光,但“恨”这种情感,是人能够掌控的么?
与此同时,萧离宸深深的低下了头,他正努力平复那份繁杂的心情。
璐儿率领宫女们跪地迎接。外围的豪杰自觉的向两侧靠,好为幻沄宫主让出道路,各派掌门也纷纷起立,以示对东道主的尊重。
情若鱼缓缓穿越人群,半透明的薄纱衣袂与长长的裙摆一起飘在风中,如将羽化登仙。她走上擂台,绰约回身,抬起手,终于准备解下面上白纱了。
场上一片鸦雀无声,众豪杰连眼睛都不愿多眨一下,等那白纱完全除去,却齐齐怔在了原地——这样的女子,根本不是属于尘世的人呵!且不提她超乎常人所能想象的绝世美貌,那张精致的容颜更惊人的年轻,竟仿佛是定格在了少女之龄!
“林姐姐她……她好像没有……”颜飞盯着看似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的幻沄宫主,张口结舌,把“长大”二字生生吞进了肚子里。
情若鱼提起裙裾,对台下盈盈敛衽:“此次幻沄宫劳烦诸位英雄前来金陵,实在是有要事相商,如有叨扰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各路豪杰赶忙拱手屈身,避开这一拜——仙踪岛、漠北孤城和妖蛊门三大派的当家都不曾到场,这里有谁受的起幻沄宫主的施礼呢?
“林宫主但说无妨。”众人中数点苍派掌门葛南斌年纪最大,他仗着辈分高,才率先发话。
情若鱼微微一笑,道:“裕朝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一直以来,武林中东箭南金、人才济济,却群龙无首,而各派之间多多少少总会有些利益冲突——当初敦煌全族几乎尽灭,就是赫连城主为了一己私欲酿下的大祸。我想,诸位掌教、英雄都不希望看到自己门派重蹈覆辙吧?”
各路豪杰不住点头赞同,毕竟漠北孤城那一突袭实在太无道理,但当时无人敢替已毁的敦煌出头,此事到最后便只能作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情若鱼,许久不见,你的野心与日俱长啊!”群豪的议论纷纷中,忽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响彻头顶。
情若鱼俏靥一黯,两路幻沄宫女长剑齐齐出鞘。
“师妹,休要胡言!”女子的出言不逊未止,半空便即有一男音严厉的喝斥。
情若鱼听出来人是谁,冷笑着空举右手,示意属下不必紧张。
不过转瞬,一名杏衫女子如灵燕般越过擂台旁的旗帜,轻巧的落地,完全不理会身后黑衣男子的告诫。
有人认得那冷若寒冰的眉眼,忍不住惊呼:“夺……夺命横尘!”
葛南斌捋了捋下巴上寥寥无几的胡须,自言自语:“段太岁的孙女不是已经接任了无瑕谷主一职么,怎么也来凑这热闹?”
“冷大侠、段谷主,二位请就座。”璐儿对新到的客人的做出请的手势。
“我本来就没打算站着。”段婧走到为自己预留的贵宾席,毫不客气的坐下。
冷浚无奈的摇摇头,落座于她隔壁的空位——自从前一阵子惜妩患了伤风起,段婧的情绪就莫名其妙的变的不稳定,还是少惹为妙。
“段谷主,老朽愚钝,不明白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可否解释一下?”葛南斌故作迷茫,不怀好意的质疑。
段婧冷哼一声,直指台上的白衣女子:“很简单。林宫主刚才那番说教,无非是想让诸位同意由她们幻沄宫来统治整个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