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恩卿告诉我有贵客要我伺候时,我就知道练舞的安宁日子终于还是结束了,一个月的约定也是时候兑现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让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想拉拢,王恩卿精心筹备了一个饭局,饭局上只有我一个人献舞。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让我出去撑场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那个一月之约吗?
为了让那个神秘的贵客动心,她命小山重新编了支舞,名为《谪仙》,为了衬托主角谪仙的身份,舞台上影影幢幢的飘着无数纱缦,池中更是遍布莲灯,希望可以通过光影的暧昧华丽衬托舞者谪仙的飘逸。
初见这个舞台,我为之心动不已。
这自然是所有舞者都渴望拥有的,只属于自己的舞台。
排演时,小山先给我做了一次示范,看她身着素色羽衣,从天而降,轻盈翩跹时,我心神迷醉,恍然若梦,眼睛不由自主的探寻纱缦里早已熟悉的身影。
一曲终了,方才从中醒悟,心中不由叹服。
我心中对这次献舞的抵触情绪全然消融了,我被这样一场华丽的舞蹈盛筵折服了。那是怎样的一种唯美,那是怎样的一种诱惑,我不可以去抗拒,人的一生能有几次机会将自己用完美的姿态展现出来。
于是我改变了自己的计划,跳完这支舞再跑。
宴会就要开始,我奉命去后台更衣。我摸着身上柔软的羽衣,那完全是鸟羽最柔软的部分用金丝连缀起来的,摸上去,那种柔软妩媚得可以化去你的手掌。
外面已经有了丝竹之声,我在一个小厮的牵引下来到大厅的顶层,那个小厮在我腰上系上一种柔韧的金属丝,并简单地告诉我怎么操纵身上的金属丝来实现上下飘飞。我一看就很快明白,无非是几个滑轮组成的简单机扩,我拉了几下,发现很好操纵,心中很快有了计量,退场时利用这个飞身上屋顶,然后再行逃跑。
这时,大厅里传来击节声,那个小厮开始往下面扔花瓣,于是,我轻身往下一跃,便伴着那些花瓣一同旋转于半空中了。
落到台上时,我伏身水边,做临水自照状,眼神刚一掠过水面,不由一阵恍惚,那里面的人是我吗?我的手从自己光滑的发髻拂过,用手指微微碰触髻边插的那朵洁白清秀的白色芙蓉,额间的明珠此时散发着温润如水的光华,我的脸似乎都在这样的光华中荡漾起来……
那场舞蹈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光彩,我记得我的一举一动,我腰系冰丝,口含玫瑰,随落花在半空旋转落下,我的水袖挥舞间,落花也随之起落,我像一个在月华中舞动的精灵,又像是在兰若寺外优游的倩女,全然忘记这世间凡俗所在。
我想这五分钟是我此生最全神贯注,也最心满意足的时刻,我忘了一切,甚至忘了去看台上一眼。我的舞步停止在由急转缓的鼓点中,我伏在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心中完全是自豪和对自己的爱恋,我真想像纳科索斯一样沉溺在自己的倒影中,化身水仙。
此时,数道白练从舞台中心射了出去,我想起还有最后一步,就是踏练过去,向那为贵客敬酒示好,以期承欢。
可是我怎么可能那样做?我拉住一条飘舞的纱缦,抬头看着顶上自由的天空,那里的人还在往下撒着花瓣,我吸了口气,腾身而起,借助腰间金属丝连着的机括飞身出去。
我觉得此时我像一个真正的仙子,正飞身抛开这些尘世束缚。
“沫。”
在半空中,我身形一滞,这是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