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洞察力使得我们突然转变为宇宙的精神——这种精神反对天地万物，也像反对其他一切一样反对我们自身。一个根据洞察力说话的人确信心灵认定的东西是可靠的。他看到心灵的永恒时会说，我是不朽的。他看到心灵的不可征服时会说，我是强壮的。心灵不在我们之中，可我们在心灵之中。心灵属于创造者，而不属于被创造者。心灵触摸万物，变更万物。心灵使用他物，却从不被他物使用。它远离那些分享它的人，也疏远那些不能分享它的人。那些不能分享它的人无异于各种禽兽。它源于自身，而不是源于前人或者更优秀的人，也不是源于教义、宪法、学院或者风俗。不管它在哪里闪耀，自然都不再侵扰它，一切都会留下如诗如画的印象。人类的世界显得如同一出没有笑声的喜剧——所有的人、利益、政府、历史——所有这一切都是玩具店里的玩具模型。它不会过高地估计个别的真理。我们渴望倾听援引自一位智者的每一种思想和每一句言语。可是在他的面前，我们的思维却会激发出活力。我们很快就忘记他所说的东西。比起他的任何思想，我们对自己的思想所起到的新作用更感兴趣。正是这种我们在倏忽之间达到的庄严境界、这种无我的状态、这种对自我中心的蔑视、这种法则的领域，吸引了我们。过去我们曾朝这边迈出一小步，又朝那边迈出一小步。现在，我们似乎置身于气球之中，我们并未过多地思考自己的出发点和目标，而是思考着这条道路的自由和荣光。
你能增加多少的智慧，你就能获得多大的有机体的力量。能识破意图的人可以操纵着这种意图，必然会决心成就那些必须实现的事情。我们坐下来统治万物，尽管我们会入睡，但我们的梦想却会取而代之。纵然我们的思想才只有一个小时的历史，却断言了一种最古老的必然性，它不能与思想相分离，也不能与意志相分离。它们肯定一直是共同存在。它使我们注意到了它的至高权力和神性，这些至高权力和神性都拒绝与它相分离。它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而是一切心灵的意志。它注入人们的灵魂中，宛若灵魂本身使人们成了人。我不知道在我们大气层的上空是否真有所谓的一种永远向西的气流，它容纳了可以上升到那一高度的所有原子。但我认为，当人们的灵魂取得某种清晰的感知时，他们便会接受一种超越自私的知识和动机。意志的一丝气息沿着正确的必然的方向，永恒地吹拂着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这是所有的智者吸入和呼出的空气，也是把世间万物吹入它们的秩序和轨道的清风。
思想通过把灵魂提升到一个极度敏感的空间，溶解了物质世界。两个人中的每一个都服从于自己的思想，思想最深刻的那个人将是最敏锐的人。一个人永远比另一个人更能代表天道神意。
如果思想创造自由，那么道德情感也是如此。精神上的神秘变化过程，其混杂状态容不得人们对它加以分析。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对真理的感知和对真理必胜的信念是相连接的，这种情感对意志而言是必要的。而且，每当一种坚强的意志出现，它往往是组织达到了某种统一性的结果，似乎肉体和精神的全部能量都流入一个方向。一切崇高的力量都是真实的、本质的。坚强的意志是不可能被制造出来的，必须以一磅来平衡另一磅，无论力量显现在意志的哪一个地方，它都必须依靠宇宙的力量。西哥特国王阿拉里克和波拿巴必定相信自己依靠着一种真理，否则他们的意志就会被收买或者屈服。人们可能收买一些有限的意志，但是与宇宙终极相共鸣的是一种无限的力量，它不能被收买，也不会屈服。任何拥有道德情感经历的人都无从选择而只能相信无限的力量。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是上帝的誓言。
我不知道“崇高”这个词的意思——如果它并不向一个婴儿暗示一种恐怖的力量的话。一篇英雄事迹的课文、一位勇士的名字和逸闻都不是自由的论点，而是自由的警句。其中有一句是波斯人哈菲兹的诗文：“写在天堂大门上的是，‘我们为他深感悲伤，因为他要承受命运的背叛。’”研究历史是否会使我们成为宿命论者？对立的观点显示了怎样的勇气！追求自由的意志只要稍有冲动，便会勇敢地同神秘的宇宙相抗争。
但是洞察力不是意志，感情也不是意志。感知是冷酷的，善则会在欲望中死去。正如伏尔泰所说的，“伟人的不幸在于他们成了懦夫。”这两者必须相融合，从而产生意志的能量。除非把人转化成他的意志，把意志变为他，否则就不会有任何推动力。一个人可能大胆地说，如果一个人没有受到真理的反作用力，从而准备成为真理的殉道者，他就不可能正确地感知任何真理。
意志是自然界中一种严肃而又可怕的东西。社会缺乏意志将奴颜婢膝，因此，世界需要救星和宗教。一条道路是正确的前进道路：英雄看到了它，就向着这个目标前进，他把这个世界踩在脚下作为根基和支柱。对于他人而言，他就是这个世界。他的认可是荣誉，他的反对是耻辱，他目光的扫视带着阳光的力量。当一个人的威信高高耸立起来之后，我们的记忆之中就只有他所代表的有价值的东西，这样我们就会高兴地忘掉数字、金钱、气候、万有引力以及其余的命运。
如果我们知道局限性是成长之人的测量器的话，我们就可以接受它。我们挑战命运，就像男孩挑战父亲房子里的墙壁一样，一年年地在墙上刻下自己的身高。但是当这个男孩长大成人，他就是房子的主人，他拆掉那堵墙，建起一堵更大的新墙壁。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每一个勇敢的年轻人都为驾驭和统治这个魔鬼而训练。他的知识用来造就这些激情和阻力的武器和翅膀。现在，面对命运和力量这两样东西，我们是否就可以去相信统一性？大多数的人相信有两个上帝。在这栋房子里，作为朋友和父母，在社交圈里、在文学上、在艺术上、在爱情上、在宗教上，他们受到一种统治；可是在机械学里，在对付蒸汽和气候时、在贸易中、在政治上，他们认为自己处于另一种统治之下。他们认为，倘若把一个领域的工作方式移用到另一个领域就会犯一个现实性的错误。那些在家里多么善良、正直、慷慨的人在交易所里将变成凶残的豺狼和狡猾的狐狸！那些在客厅里多么虔诚的人在民意调查时却愿意为堕落邪恶投上一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相信自己受到天道的庇佑。但是在一条汽艇上、在一次传染病中、在一场战争里，他们就相信是一种恶毒的力量在操控一切。
可是关系和联系并非拘泥于某个地方和某段时间，而是处处、永远地存在，神圣的法规并不会终止在人们视力可及的范围内。在另一个农场、另一个星球，友好的力量遵循同样的规则发挥作用。但是，在他们尚未经历过的地方，他们反抗命运并伤害了自己。那么，命运指的是未经受思想之火锻造的事实——那些未被人们所了解的道理。
但是恫吓着灭绝我们的每一股暴发出的混乱，都可以被智力转化成有益健康的力量。命运是未被了解的道理。海水淹没了船只和水手，如同淹没一粒灰尘。但是学会游泳，顺风扬帆，那些曾经淹没帆船的波浪，就会被它们所劈开。波浪承托着它，宛如承托着自己的泡沫，似乎千钧重力托着一片羽毛。寒冷，不体恤人类，刺痛你的血液，把人冻得像一颗露珠；但是学会滑冰，冰雪就会给你一种优美、快乐而又饱含诗意的运动。寒冷将刺激你的四肢和头脑，让你成为天才，成为这个时代第一流的人物。寒冷和海洋将会训练出一个无比高贵的撒克逊民族，大自然不忍心摈弃这个民族，她把这个民族禁锢于遥远的英格兰长达一千年之后，赋予它一百个英格兰、一百个墨西哥。它要吸收并统治所有的生灵，远远不止几个墨西哥——海水和蒸汽的秘密、电流的振荡、金属的可塑性、空气的动力汽车、有舵的气球，这一切都在等待着你。
每年死于伤寒的人数远远超过了战争，然而正确的排液就可以消灭伤寒。航海时由于坏血病造成的瘟疫可以通过柠檬汁和其他可携带或可获得的饮食而加以解决。霍乱和天花导致的人口锐减因排液和种痘而终结。其余的疫病也同样连接在因果链上，都可以被消除。
而且，每当用人工抽取毒液时，它常常从被征服的敌人那里强索出某些益处。人们驯服桀骜不驯的洪流为自己劳作，人们使野兽变成可以利用的食物、衣服、劳力。化学爆炸已为人们所控制，就像摆弄自己的手表一样。现在，这些都是人类驾驭的骏马。人类以各种方式运动，凭着马的腿、风的翅膀，他踮起脚，放言说要依靠自己的本领去猎取雄鹰。他要使万物为自己所用。
直到前不久，蒸汽仍是我们所惧怕的恶魔。每一把由人类的壶匠或黄铜匠制成的水壶的盖子上都有一个可以释放敌人的小洞，以免它掀起水壶和屋顶，卷走屋子。但是伍斯特侯爵、瓦特和富尔顿想到，哪里有动力，哪里就有上帝，而不是魔鬼。动力必须加以利用，绝不可以被放掉或者浪费。这一恶魔可以如此轻易地把水壶、屋顶和房子掀起吗？那它正是他们所要寻找的工人了。它可以被用来掀起、拴锁、强制其他更难驾驭、更危险的恶魔，也就是大面积的土地、山峰、水的重量和阻力、机器，乃至世上所有人的劳动。它将延长时间、缩小空间。
我们也不必过于担心更强劲的蒸汽。大众的舆论曾是世上一种恐怖的东西，风趣的民族曾试图驱散它，也曾尝试着把它堆压在社会的阶层之下——底层是士兵，往上一层是贵族，顶层是一位国王。他们用城堡、卫戍部队和警察的铁钳和铁箍牢牢地束缚着各个等级。
但是，有时候，宗教的原则会渗透进来，摧毁了这种钳制，推翻了压迫各个阶级的大山。政治上的富尔顿们和瓦特们笃信统一性，他们认识到这种舆论是一种力量，而且，通过满足这种动力（就像以公正来满足每个人一样），通过对社会做出一种不同的安排——把它组合在一个水平面上，而不是把它堆成一座山——他们设法把这种恐怖变成一个国家最无害、最活跃的形式。
我承认，有关命运的课程确实令人十分厌恶。谁愿意让一个风度翩翩的颅相学家来宣告自己的命运？谁愿意相信自己早已在颅骨、脊椎和骨盆里埋下撒克逊民族或凯尔特民族所有的邪恶？这一切必然会摧毁他——他曾经洋溢着多么宏伟的希望和决心，但这种邪恶却会使他沦为一头自私、粗鲁、卑贱而顽固的动物。一位学识渊博的医生告诉我们，这一事实对于那不勒斯人来说也不例外，当他们长大之后就会变成地地道道的恶棍。这有点儿夸大其词，不过也可以说得过去。
然而，这些都是军火库和兵工厂。一个人必须感谢他的缺点，也多少要畏惧他的才华。一种卓越的才能会过多地吸取他的能量，使他残废，而一种缺点却会让他在另一方面得到补偿。忍耐是犹太民族的标志，如今它使犹太人成为地球的王中之王。如果命运是矿砂和采石场，如果邪恶在产生时是善，如果限制是本该有的力量，如果灾难、阻碍、负担就是翅膀和方法，那么，我们就认命吧。
命运包括了改良。关于宇宙的陈述，若是不承认它向上的努力，那么任何有关它的表述就不具有正确性。整体和局部都朝着利益的方向前进，是与健康成正比。在每一个个体的身后，组织已然关闭。
在他的面前，敞开着通向自由的大门——那是更善的、最善的。第一批也即最低劣的物种业已灭亡。第二批物种有瑕疵，正在消亡，或者等待着进化为更高级的种类。而在最新的物种里，人类的每一种慷慨行为，每一种新的感知，每一种自同伴处强求来的爱和赞扬，都证明了他们走出命运，进入自由。意志的发展已挣脱了组织的桎梏和枷锁，是这个世界的终点和目标。每一种灾难都是一种鞭策和珍贵的暗示。无论在哪里，人类的努力虽然徒劳无功，但这些努力都可以作为趋势启迪着我们。动物的整个生命循环过程：以牙还牙的过程——贪婪的战争，抢夺食物的战争，痛苦的叫喊，得意的哼哼声，直到最后整个的动物园、整个的化合群体都变得成熟，变得完善时，它们便适合于服务于更高级的使用——人类从一个足够远的地方来观察这一演化过程，就会为这一发展而高兴。
但是，若要目睹命运怎样渐渐转变为自由，自由怎样渐渐转变为命运，就注意一下每种生物的根系蔓延得多么辽远，如果可以的话，找出它们毫无关联的那一点。我们的生命是一致的、遥遥相关的。自然之结拴得如此精妙，以至于没有人能有足够的智巧去发现它的两端。自然是错综复杂、相互重叠、混杂交织、无穷无尽的。伦敦圣保罗大教堂的设计师克里斯托弗·雷恩评论美丽的皇家学院礼拜堂时说，“倘若有谁告诉他应该在哪里放下第一块石头，他就会盖起另一座这样的建筑。”然而我们又能到哪里去找呢？它的各部分是那么的完美，结合得天衣无缝，那么的平衡，浑然天成。
关系的网络体现在自然环境中，体现在冬眠中。当人们注意到动物冬眠时，他们发现，某些动物在冬天里处于睡眠状态，而另一些动物在夏天里处于睡眠状态，因此，冬眠并不是一个确切的术语。漫长的睡眠不是寒冷的结果，而是由适合于某种动物的食物补给加以调节。动物生存所依赖的水果和猎物不在这个季节收成时，它就会冬眠。一旦食品备足时，它就会恢复活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