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说:“戴铎告诉我,前日李光地曾对皇阿玛说‘目下诸王,八王最贤’。四哥如何看?”
胤禛答道:“过满则溢。老八便毁在这个贤字上。昨日,九卿等以请立皇太子事缮折请安。皇阿玛手书谕旨:现今皇太后之事未满百日,举国素服,乃将大庆之事渎请,朕实不解。”
胤祥笑道:“这会儿他们必定具折请罪了。”
胤禛仍旧皱着眉毛。
胤祥说道:“昨晚去找常寿,见到了那个碧落。”
胤禛叹气。
胤祥说道:“四哥准备如何处置她?”
胤禛说道:“她此刻是道姑,戴铎必定会说有损清誉。”
胤祥急道:“四哥要怎样?仍旧让她在园子里和常寿一道炼丹?”
胤禛叹道:“准噶尔部的策妄阿喇布坦出兵进攻西藏,拉藏汗请求皇阿玛发兵救援。额伦特及色楞预备由青海进军拉萨,未知战况如何。若是大捷便罢了,只是那额伦特自视甚高,空非策妄阿喇布坦的对手。”
胤祥说道:“若是败了,准噶尔部控制了西藏,就有可能借黄教煽动蒙古各部脱离我大清。”
胤禛说道:“正是。皇阿玛年事已高,断无可能御驾亲征。到时必定会从我等当中挑选一人代他亲征。”
胤祥说道:“这个人必是皇阿玛心中的储君。到时,必定又是一场闹腾了。”
胤禛摇头:“却也未必。圣心难测。为人臣,尽全力,唯此而已。但此人必不是老八,老九老十也无可能。这几日,我正与他们商议,拿出对策,总之必定要剿灭准噶尔部的叛变。这一仗,不能败。”
胤祥叹息良久:“只恨我空有一腔热血。”
胤禛说道:“守得云开见月明。”
胤祥说道:“常寿这些年倒也悟道了,昨日他对我说,有道是天机不可泄漏,若是发觉某人是另外一个人,不可明说,亦不可对旁人说。若是说了,便有折损。”
胤禛死死的看着胤祥的眼睛。
胤祥笑了:“四哥。比方说,我发觉刚来的某人,虽然容貌变了,但是我觉得她就是一位故人。可是不能明说,常寿说,便是旁敲侧击也会折福。”
胤禛站了起来:“十三,别说了。”
胤祥笑:“四哥,你别说我来说,我说得不过是旁人的事,同你不相干。天道不可欺,你借寿给小曼,已有折损。听我说旁人的事,又有何相干?四哥。”
胤禛抓住胤祥的胳膊。
胤祥说道:“四哥。来的那个人,容貌不同,但是的确就是我的故人。四哥,故人不能提往事,一提往事故人便头痛难忍。我只怕,提了过往,故人心碎,再不回转了。”
胤禛松开胤祥,按住脑袋:“十三。”
胤祥笑道:“原是我多虑。我想洞察秋毫的一个人,如何会在这事上犯糊涂?我只是怕,万一那样聪明的人在情字上犯浑,会认不出我的故人。看来,都是聪明人。都已知道了。”
胤禛双肩抖动:“这些年,一步一步斗倒了老八,替玉宁报了仇。小曼那时却并不领情。小曼都不记得了。只是十四那次,却原也是我的错。我不曾想到她刚烈至此。张太虚却也无法子带她回来,这些年,行尸走肉一般。我,看到碧落……”
胤祥打断胤禛:“四哥。莫说。莫说。”
胤禛咬住牙齿:“十三,我只怕又是春梦一场。我又想,若是不说破,便是不知。我伤小曼至深,她性子烈,必是不肯回转。若是回转,必是有所求。我不认,她便不能提我从前的错事。若是她来了,我同她重新来过,我不肯叫她知道,我不肯放她走。十三,十三,不能叫她来了再走。不能。断不能。”
胤祥叹息:“也好,如此,我们都不相认。老天既然放她回来,不说破,便能长久。”
空寂的书房外,忽然下起大雨。
虽然冷,但是这春雨过后,天便是渐渐的要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