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不惊的日子一晃就是七天。
常寿的伙食真的是一日三餐粥。他能长成这么高可真是个奇迹。
我的伙食和他不同,每顿都有一个小荤,有时是炒鸡蛋,有时是炒肉丝,有时是鱼汤。我的味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吃饭的时候,常寿总是会皱着眉头看我。
他的目光并不会令我产生任何不适的感觉,也许是我太熟悉他了,这样平静的日子令我心生恍惚。
我对常寿说道:“如果你不愿意看到我吃荤菜,那咱俩分开吃饭好了。”
常寿慢吞吞的问道:“很好吃吗?”
“你想吃吗?”我吓了一跳,“你要是破了戒,你师父可饶不了我的!”
常寿叹气:“我不想吃,只是看到你吃得这么高兴,难道真的这么好吃?”
我想了想:“应该是觉得珍惜吧,能每餐吃到好东西也是一种福分。”想当初我不能吃荤菜,每顿要吃药,生活在恐惧之中以为自己随时会挂掉,现在这种日子已经是太幸福了。而且我的幸福是师父师兄元初为我争取来的,来之不易的幸福更加需要珍惜。
常寿说道:“如今可以吃荤菜了,就这么叫你高兴?”
我的心颤了一下,这个死小子!
我盯着他的面孔,咬住筷子,不吱声。
常寿很认真的对我说道:“以前你总是哭丧着脸,现在笑眯眯的,还是现在这样好。”
我下意识的捂住额头的紫金玉石,这个可不是我说的,这个不能算泄露天机啊,这个不能叫我疼啊。
还好,没有疼。
我僵在座位上,要怎样回答?如果回答了,是否就是泄露天机?
常寿的视线转移到我的额头上面,他叹气:“你不用说了,我能猜到一点。”
我松口气:“不要对别人说。”额头立刻剧烈的疼痛。圈圈叉叉,叉叉圈圈,这也算泄露天机,气死我了!
常寿从小柜子里面取了丹药塞进我的嘴里:“紫金丹。”
我咬牙吞了下去,双手捂住额头等待疼痛的消失。
过一刻,疼痛渐渐的缓了。可是太阳穴还是隐隐的有刺痛感。
常寿说道:“原来书上写的都是真的。”
我不敢轻易搭腔。常寿接着说道:“小曼突然变成一柄桃木剑,王爷差点把师父和我给杀了。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师父没有任何多言,无从解释。我也没有说什么,我只知道,只要我在,总有一天小曼会回来。师公说过,我会把玉宁引来。王爷每日服食紫金丹,我在这里炼丹,师父出去寻找师公。后来,我去原来的院子拿回了师公留下的书。我看了,猜到一些。小曼的身上,我能够感觉到紫金丹的气息,你的身上更甚,我猜是紫金玉石。”
常寿的目光停驻在我的额间。
他叹气:“是何种缘分?以紫金玉石做封印,必是有难言之隐。这样疼痛难忍,何必回来?”
我气闷得紧。我又何尝愿意回来?这个是非之地!这里狠心的人!
常寿说道:“紫金玉石坠凡尘,需服食紫金丹以维护宿主的灵气。我猜,若不是需要服食紫金丹,你不愿回来这里。”
我按住脑袋狠狠的瞪这个小子:“你究竟是太聪明还是太笨?”我根本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好不好?会疼的!很疼!
常寿叹气:“好,紫金丹就在这里,你自己吃吧。我也不知你该吃多少。你的事,我不会说。”
常寿想一会儿又说:“师父,我也不会同他说。他似乎并不是懂得太多。”
答对了。你那个师父,我的师父说过的,是个半吊子,曾经把我弄得惨不忍睹。
我想了一会儿,对常寿说道:“你的那些书,能否给我看看。”
常寿又是叹气,这次叹得比较长:“那些书,我只一看完,就没有了。”
“没有了?被人偷了?还是被你拿去炼丹药了?”我急得跳起来,那是我师兄留下的啊,可能会救我的命啊!
常寿边叹气边摇头:“不是,只要我一看完,书就化为灰烬。我的脑子笨,记不住,第一本没有的时候,我想拿笔把我记得的写下来,结果又没有了一本,后来我只好慢慢的看。不过,仍旧是少看了一本。”
师兄?您老人家干什么啊?
我彻底无语了。留下希望,可是又搞这些法术。帮人帮到底啊!
脑海里,隐隐约约记起,那个帅帅的总是温文尔雅的师兄似乎是淡淡的对我说过:“三分帮忙真帮忙,七分帮忙帮倒忙。”
师兄,我很笨的。你帮我吧。我不介意的。我这样的资质,和凡人一样的身体,和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的紫金玉石,要完成那样的任务。
我真的是天人吗?
真的是师父宠爱的徒弟?
师兄既然要帮我,何必又要打碎我的真元?秉公执法干什么啊?
放水我是不介意的呀!
有我这样倒霉的天人吗?大概我是最倒霉的一个吧。
常寿对我说道:“你有空把你,不是,把原来小曼住的屋子打扫打扫。”
我立即抗议:“我自己住的那个小屋还没有收拾好呢。”
“你把我那屋弄得一塌糊涂我还没说什么呢。”常寿拧着眉毛,“从前的小曼多干净啊,你怎么这样懒散。”
“我发现人生苦短,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嘛。”我没有跟他比喉咙,他的个子比较高,拧眉毛扮坏人比较有气势。这个臭小子,没事长这么高,讨厌!
我只有认命的拿了扫帚跳出去,跳出门槛后对常寿说道:“你收碗,我去打扫了。”
常寿叹气:“小曼的屋里有铜镜。”
啊,是。常寿,谢谢你。
我跑到原来的那间屋子门口,对着紧闭的木门,站定。
时间和空间不能统一,我的脑袋忽然不能适应。
今夕何夕?
推开门,里面一尘不染。
我慢慢的走进去,竹扫帚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中间的小圆桌上,还是那套茶具。
书桌上面,文房四宝静静的躺在那里。
床上,两床薄被子。床头的矮柜上,一件男式的坎肩随意的搭在那里。
梳妆台。
这是后来胤禛送来的。
我走过去。
我的本尊是何模样?
我走近梳妆台,铜镜就在我的面前。
我把扫帚靠在梳妆台上。
铜镜泛着昏黄的光泽。
开始的时候,我不习惯这样的镜子。后来习惯了。
我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可是对于常寿来说,这个一小会儿却是五年。
我换了容貌。
我慢慢的看向镜子。
镜子里面的我,怎么说呢?
康熙五十二年的苏小曼美得毋庸置疑,那是一种会随时消逝的惊心动魄的美。
我曾经以为我的本尊也许会长得同玉宁一样,是那种憨憨的像年画上的玉女一样的可爱型美女。
可是,为什么我会长得这样?
不是不美,也不是美。
清秀?算是吧。
面孔为什么保持随时都在微笑的表情?
我明明没有在笑。我分明没有要笑的意思。
可是铜镜里面的我,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这样的开心,仿佛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
额间一点朱红的小痣,更加增添了软弱指数。
我的内心有无穷的丘壑的啊。为什么?为什么?
干什么要笑?
我活得很惨的。哭还差不多。为何长得这样面善?难怪常寿说我笑眯眯的!
我虽然不奢求长得倾城倾国,可是也不要长得这么没有特色啊。
虽然我在难过,可是面孔上面仍旧是一副天真和气的表情。
泪奔!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断喝:“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