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怎么也没料到十四阿哥居然会抢在王爷之前赶到这里。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思及后院突然昏迷了的主子,李贵心下一横拦在门口:“这位爷,我们店今儿不做生意。”
胤祯冷笑一声:“拉开他。”
李贵即时被胤祯身后的两名家丁给架住了。眼看胤祯就要冲进内堂,李贵大吼一声:“不可!”
“十四!”更大的一声吼叫喝住了胤祯。
胤祯扭头,看向了踏进门内的胤禩。“原来八哥竟是早已知道了她在这里。八哥你瞒我瞒得好苦。”
胤禩怒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叫你的人撤走。”
胤祯笑道:“八哥难道是只身一人?”
胤禩走近胤祯,低声道:“我确是只身一人,你闹这么大动静莫不是想要她的性命?”
正要反唇相讥,忽然诧异胤禩的反应,胤祯心中一动:“八哥,你不是一直要她死?”
胤禩轻哼一声:“十四,你瞒我瞒得好苦啊。还不叫他们滚?”
胤祯一挥手:“将他带走,留两个人守着门,其余的都回去。”
李贵被捂了嘴叉了出去。
一进内堂便看见一个小小的丫头坐在院子里吃手指,胤祯大声喝问:“碧落在哪儿?”
小丫头唬了一跳放声大哭:“娘——娘——”
东厢房里冲出来神情憔悴的福巧:“姗姗别哭,你娘在给——”看到胤祯和胤禩福巧立时呆住了:“你们!你们!李贵!李贵!”
胤祯喝道:“碧落呢?带我去见她!”
门外传来打斗的声响,福巧大叫道:“掌柜的,快出来!”
图飞卿自东厢房冲了出来,与此同时冲进后院的还有胤禛。福巧跪下:“见过王爷!奴婢该死!主子不好了!”
“起来,带路!”
福巧急忙领着胤禛进东厢房,胤禩和胤祯尾随而至。炕上躺着面色惨白的碧落,胤禛一把握着碧落的手:“福巧,去把侧门打开,暖轿就在外面。”
图飞卿答道:“我去。”
十四伸手欲探碧落的鼻息,胤禛隔开他的手:“滚!”
胤禩拦住十四:“救人要紧!”
大妞冲了进来:“快请主子进轿吧,太医已候在园子里了。”
胤禛轻轻抱起碧落,面色骤然变成死灰色:“大妞,你来握你主子的手。”
大妞闻言握起碧落的手,饶是迟钝如大妞也惊觉到诡异。大妞结结巴巴的说道:“主子她,她的手好轻。王爷,主子她的手,像——像——”
胤禛惨笑道:“像一根羽毛。”
胤禛闭上眼,又睁开:“你终究是要折磨我,折磨我到几时?”
碧落的面容忽然绽放微笑。
尔后,轻如羽毛的碧落在胤禛怀里渐渐模糊,模糊,化为淡白色的烟尘。淡白色的轻烟袅袅依偎在胤禛怀里。
大妞发出悲鸣:“主子,主子,你回来!回来啊!”
轻烟忽然一甩,叩上大妞的额头,然后绕回胤禛怀中,摩挲片刻,消失殆尽。
后来
大妞一直守着这所院子。
守着主子留下的一切。
除了主子没了,除了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朵淡淡的荷花印记,除了自己增长了年岁,除了自己不爱说话之外,一切都没有大的变化。
有一天王爷喝醉了酒。
哦,不是,现在该叫万岁爷了。她喊惯了王爷,当惯了奴婢,并没有料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一切都是偷来的,大妞的心里愈发不踏实,也就愈发的沉默寡言。
然后她成了谦嫔。
皇上和她也没有多话,她一直呆在园子里,她要替皇上照看好主子的院子,她要替主子照顾好皇上。
开始有人来服侍她,不用爹娘教,她都懂。她一直都沉默。终究皇上不过是贪恋着主子留下的那些念想。
而她,除了沉默,一无是处。
也就只有沉默。
……
轻轻的羽毛正抚慰他的面庞,胤祯能感觉到,碧落最后就是羽毛那样轻的。慢慢的睁开眼睛,一个有着年画中玉女的甜甜的笑容的女孩子正在替他擦拭汗水,刚才他做噩梦了吗?
女孩子并不美,可是笑起来像一位故人。
胤祯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天不是康熙六十一年中的任何一天,也不是雍正十三年中的任何一天,这一年是乾隆元年。
明天带着她去看胤俄,也只有胤俄知道他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