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大雾,风很冷,心中忽然闪过欢喜,急切的睁开眼,果然——师父远远的立在雾中。
“师父。”连忙扑了过去紧紧的捉住师父宽大的衣袖。
师父微微叹了一声。
“人间有趣吗?”师父背对着我,清冷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启禀师父大人,人间自是有趣的。”师父冷哼一声猛地拂袖,我赶紧扑上去颇为狼狈的再度握紧师父的衣袖,“师父别走。”
师父侧过脸看住我,然后笑道:“你说的人间有趣,是苏小曼的有趣吗?”
师父居然笑?师父居然会笑的?这个真的是师父吗?
脑袋上挨了一记。“学会腹诽师父了?”
“嘻嘻,不敢不敢,徒弟不敢。”
“我问你,玉宁的日子有趣吗?”
“大约是无趣的吧。”
师父低头看看被我拉得死紧的衣袖:“好,那你到说说看是怎么一个大约无趣法?”
“有一个男人爱她,珍惜她,那么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一个女人幸运。可是如果是若干个男人争来斗去的,那就是这个女人的噩运了。何况玉宁得到的爱并不包含尊重。”
师父的笑令我有悚然之感:“胤禛的爱也不含尊重吗?”
“师父,您真的是我师父,不是别的人假扮的?”打着寒战松开了师父的衣袖。
脑袋上又挨了一记。
“哎呦——”
“少贫嘴。快说。”
揉揉脑袋很气恼的答道:“是,胤禛也不尊重。若是尊重便不会三妻四妾。爱应当是一对一的,唯一的。”
师父忽然两眼发亮,呃,真的是瞬间发出夺目的光彩啊。
师父慢慢的说道:“你见着师父很开心是不是?”
“这还用问吗?”
“不准贫嘴。”师父板下面孔。
只得老老实实的答道:“师父,徒弟见到您老人家自然是欢喜万分的。”
“为何欢喜?”
“这个,”摸摸脑袋,“徒弟在这里无依无靠,师父是我的家人,见到师父当然高兴。可惜这份高兴不能长久。”
师父轻轻咳嗽两声,然后说道:“你想如何长久?”
“自然是离开这里,和师父回去做神仙啊。”
师父慢慢的伸出她的右手拉住我的右手:“碧落,你要和师父回去吗?”
“师父,我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劳什子的情劫我再也不想历了!”恶狠狠的吼了出来。
师父松开了我的手:“碧落,你听为师对你说……”
“师父!”跪下来对着师父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师父,我知道您能来见我就已经是犯了天规,师父,我心里很苦,很难,可是我不能总是拖累师父。无论如何我都会熬下去,等到历劫归来,再让徒弟好好的侍奉您老人家。”
师父笑了起来:“这才是我的好碧落。师父问你,你还留恋和水官大帝的人间情缘吗?”
“人间情缘,若是两情长久自是甘之如饴,可惜我同他之间隔着那么多的女人,隔着我忘记的记忆,隔着江山社稷,走到如今已是苦不堪言了。”
师父蹲下来看着我:“因为忍无可忍所以才离开他。若是可以永久的离开他,你可愿意?”
“可是我的情劫并未历完。”
师父摸摸我的眉毛:“师父只问你愿不愿意离开他。”
离开他?
忽然涌入脑海的是我血流将尽的那一刻胤禛许下的誓言。他说过永不负我。他将阳寿分给我。
师父轻叹道:“你可知道刘氏的宿命?”
大脑有些微的停顿:“刘氏?”
师父说道:“圆明园刘氏。”
“啊,就是我。”
师父慢慢的说道:“刘氏于雍正十一年六月,生皇六子弘曕,册封谦嫔。乾隆二年九月,高宗晋尊为皇考谦妃。三十二年丁亥五月二十一日卒,年五十四。爱新觉罗?弘瞻,初为果毅亲王爱新觉罗?允礼后,袭果亲王。乾隆二十八年,革爵,降贝勒。乾隆三十年三月,复封郡王。旋薨。”
怔了好半晌,艰难的开了口:“师父为何要告诉我,若是不知结局,无论如何我会挨下去。我生的儿子,要过继给别人,是胤禛的意思?我的孩子会在我之前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要我如何挨得下去?”心痛如绞,师父,我心痛如绞。
师父站起身:“你的胤禛,和他同葬的有结发的妻子有年氏,唯独没有刘氏。”
“师父。师父不要再说了。”艰难的站起来,“师父,送我回去吧。”
师父冷道:“便是这样,你仍旧放不开他?你们的一世情缘从头至尾就只有你自己一人苦苦守着!”
“那我又能怎样?”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嗓音,“这是我的情劫,便是我不愿意又能怎样!”
师父叹道:“和为师回去修炼吧。”
“我可以回去修炼?”这个讯息太令我震惊,“师父,那我的情劫怎么办?”
“那要看你自己。”师父淡淡的看着我,“若是你要随师父回去,你给师父磕头,说碧落从前都做错了,不要和水官大帝的一世情缘了,愿意和师父回去从头修炼。”
一世情缘?心头隐约飘过什么。
师父轻笑道:“你还要回去看胤禛和年氏卿卿我我?那师父可就走了,待到四十三年后师父再来接你吧。”
膝盖自动的跪了下来:“师父,碧落从前都做错了,我再也不要和水官大帝的一世情缘了,我愿意和师父回去修炼。”
师父温和的问我:“你的真元受损,这番回去必要从头修炼,你可愿意?”
“碧落愿意。”光线渐渐的暗下来,我竟然清楚的记得胤禛的唇是如何印上年氏的,胸口涤荡着无边的疼痛,这疼痛椎骨铭心。
“好孩子,咱们回家。”
师父的温柔声音令我安心的闭上眼睛。身体轻轻的飘了起来。
意识陷入混沌之中,却隐隐听见师父的笑声。
“天尊大人,您听清了没有。这一次你家水官是真的输了,我可要将我的好徒弟接回来了。”
又隐约听见谁谁谁的叹息。